楚矜言停了下来。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弓箭固然是远攻时最安全有效的手段,却受制于箭的数量,不?是长久之计,况且,这蛇已然超出了普通猛兽的范畴,在有限的空间?之内,便是来上一支精兵,也未必能在它手下讨到?好。对面见?他?不?动,便也立即收手,但楚矜言在巨蟒弄出的响动中,听到?了几声抑制不?住的呛咳。“先?出去再说,”他?当机立断,声音中灌注了真气,虽然音量不?大,却定然可以清晰地响在对面那人的耳中,“你带着楚知行,我来吸引它的注意力?。”那蟒蛇牢牢占据着山洞与?外界相通之处,这也是为?什么在楚矜言出来之前,那人连逃跑都做不?到?的原因。至于楚知行——楚矜言相信,不?论对方所求是什么,既然费尽心思将楚知行绑到?这里来,肯定不?只是为?了拿他?喂蛇的。对方又静默片刻,随即低低地“嗯”了一声。和聪明人合作是很舒服的事,楚矜言将弓挂起,戴上手套,这一次直接取出仅剩的五支箭,俯冲下去,用?另一只手一把抓起了楚知行的领子。楚知行惊恐得僵直,却竟然连挣扎都不?敢,更别说出声求饶。有那么一瞬间?,楚矜言想到?,这么多年来,竟就是这样一个人,把母亲和自己害到?如今的地步,甚至若不?是直播间?的奇迹,自己甚至还一直被蒙在鼓里……真是荒谬。黑色的箭不?断划破空气,角度与?时机妙到?毫颤,那巨蛇一时完全被吸引住了。楚矜言提气上纵,清喝一声,手臂用?力?,直接将手中的楚知行朝对面扔了出去!楚知行终于忍不?住了:“啊啊啊啊啊——”然后随着一声闷响,他?的声音突然断掉,接着火把的映照,楚矜言清晰地看到?,对面的阴影中如同鬼魅般冒出一个漆黑的身影,眼疾手快地接住从?天而降的楚知行,并一掌将他?劈昏了过去。那是一张他?已经很熟悉的,平平无奇的中年男人的面孔。楚矜言微微一笑,借着刚才的惯性,一把抽出弓来,持箭的手紧握成?拳,从?那巨蛇身上一荡而过,左右连闪,电光火石之间?,将手中的箭一支接连一支地射出去。他?的步法殊为?玄妙,踏在冷硬光滑的蛇鳞上如履平地,又速度极快,瞬间?射出的箭仿佛不?是出自同一人之手,而是似乎在同一时刻从?四面八方而来。那巨蛇顿时彻底昏了头,一边愤怒的嘶吼,一边疯狂地扭动着整个身躯,楚矜言却踏在他?背上,一路借力?往上,极快地爬到?了蛇头处,出手如电,竖掌为?刀,以快到?看不?清的速度一掌切入了七寸的位置!“嘶嘶——!”巨蟒痛得嘶声长鸣,却始终甩不?掉头顶上死死固定住的小蚂蚁,洞中存在了不?知多少年的坚硬岩石在他?巨尾的横扫中绽开?一道道裂缝,楚矜言的余光注意到?,那种南陈使者已经提着楚知行极快地往洞口的方向撤去。他?又扫了一眼连接着秘境的岩壁,发现那处尤为?坚固,几乎连一块山石都没有落下,这才又松了一口气。楚矜言自己的体力?也几乎耗尽了,与?巨蟒战斗的这一回,用?时极短,他?却已在区区一瞬几乎使尽浑身解数——即使如此,也做不?到?诛杀,只不?过能在生?死攸关之间?撬动薄薄一线生?机。卡入蛇鳞之间?的手生?疼,在手套的保护下仍有骨节断裂之感,楚矜言不?敢托大,只又坚持了两息,待确定楚知行他?们已然逃出去了,这才猛地抽出自己的手。那蛇已经陷入狂暴状态,对四面八方无差别地攻击着,甚至试图用?头去往岩壁上撞,拼着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也要弄死让它剧痛的楚矜言。楚矜言不?敢再停留,他?屏气凝神,在即将撞上山壁的一刹那猛地跃起,用?最快的速度往出口的方向略去。然而,那巨蟒极痛之下,反应竟也极快,楚矜言没跑两步,便感觉身后一阵腥风袭来,他?几乎能感觉到?尖利的毒牙攻击时划破的风,锐利到?几乎要割破他?飘扬的衣袍。糟糕……楚矜言紧咬牙关,他?体力?耗尽之下,动作终究是有所迟滞,这样下去,即使能够逃出,也定然会被蛇牙狠狠刺穿——“嗖”的破空之声。楚矜言几乎没有看清略过眼前的黑影,却敏锐地感觉到?,身后眼看便要刺到?肩部的攻击迟滞了一瞬,他?抓住转瞬即逝的时机,体内真气运转到?极致,速度竟在极限又提升三分?,在攻击再一次逼近之前,千钧一发地冲出洞穴,在厚厚的高草间?跌出几米远,最后伏在一块巨石之前,抑制不?住地吐出一口血。蟒蛇愤怒的嘶鸣声几乎就在耳边,可它似乎被什么东西禁锢着,出不?得那方岩洞,只能一次又一次狂怒地撞击山壁,却再也够不?着逃出生?天的楚矜言他?们了。楚矜言终于松了一口气,翻转过身,躺在那些高草间?,这才感觉冷汗几乎已经浸透了后心。这一切说起来慢,实则自他?从?秘境入口处现身,到?如今三人全部死里逃生?,总也不?过半刻的功夫,如今躺在寒冷的草地上,被夜风一吹,方才发生?的一切简直像是幻觉。楚矜言起身,突然闻到?了将散未散的血腥气。他?这才有功夫观察四周——洞外的景象与?他?和楚知意来时已截然不?同,半人高的草被砍得七零八落,到?处沾染着鲜红的血迹,到?处都是重压之下弯折的残根,看得出,这里经历过一场激烈的战斗。虽然已经打扫过,搬走了尸体,但楚矜言看到?些狼毛——战斗双方的身份不?言而喻。那个相貌平平的中年文士就站在一旁,脸上之前那种似乎无时不?在的笑容消失了,板着一张脸,冷冰冰的眼睛于是更加被凸显出来。倒是楚矜言笑了笑。“实在不?好意思,”他?温和说道,“但殿下此来,似乎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啊。”对方眼中一闪而过寒芒,紧盯着楚矜言的眼睛。“你知道我是谁?”“原本还只是三分?怀疑,”楚矜言整理了一下袖子,与?那人相对而立,“经过方才的战斗,倒是有七分?的肯定了。”“……”楚矜言笑道:“想来也不?会再有别人,你说是吧,公主殿下?”他?叫出来那个称呼的同时,对面的人寒冰似的眼睛里稍稍一动。汝阳公主很干脆地在耳后一抹,也不?见?她?怎样动作,一张薄薄的□□便被摘了下来,她?站在那,明明变的只是一张脸,整个人的气势却也同时全变了。相对普通女子来说,汝阳公主的身材很高,肩膀也较宽,这非但丝毫无损于她?的美丽,简直是起到?了锦上添花的作用?。所谓艳若桃李,冷若冰霜,想来形容的便是这样的女子。楚矜言唇角微挑,很是周全地施了一礼。汝阳公主紧盯着他?的面具,目光像要穿透过去似的。“你是如何看出了本宫的身份?”汝阳公主闺名江逾白,在天下名声不?能算好,可除了大家茶余饭后最爱讨论的穷奢极欲,这位公主殿下同样也以位高权重闻名。南陈的皇帝最宠爱的便是这个女儿——并非是那种对于小公主的宠溺怜惜,而是作为?继承人,将许多资源与?心力?都倾在她?身上。但南陈在这方面比大周更教条些,朝臣们很难接受未来是由一位女皇统领朝堂,许多年来,陈武庆帝与?他?的大臣们来回拉扯,却始终也没能成?功将汝阳公主立为?皇太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