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矜言难得没有与他客气:“麻烦温叔了。”温南安好脾气地点点头,转身便出了门,还严严实实地掩上了门缝。待屋里?的人都退出去了,小屋里?一时间安静下?来,阳光柔柔地透过半透明?的窗棂,连灰尘似乎都隐约可见,白柔嘉不见外地悄悄打了个哈欠,尽管脸色苍白,可看着仍是笑眯眯的。楚矜言看着他,心中虽仍是焦急,可突然间又觉得很静。只要她仍安好,任何事便都没什么大不了的。他看着女孩瞧瞧闭合的门,有点明?显地咽了下?唾沫,才两眼亮晶晶地看向自己。白柔嘉着实是饿了,希望那个面善的大叔能快些弄吃的来。“阿臻,”白柔嘉很不客气地摊开手,“我快要饿死了。”楚矜言一怔,手下?意识地在袖子?里?拍了拍,却半点能吃的东西都找不出来。他又刚想起?来燕惊春是被打发去买糕点的,想叫住他,还没等开口,刚合上的门便又被冒冒失失地推开,一个熟悉的脑袋探了进来。“刚买的桂花糕呢,月娘问公子?是不是正用得着?”他高举着手中包装精美?的纸袋,楚矜言抿唇从他手上拿来,那脑袋便又嗖地一下?缩回?去,连门都“砰”地关上了。明?明?好像没什么,但楚矜言没来由感到尴尬。尤其是身后?“噗嗤”一笑响起?来时,他连颊侧都感觉微热了。楚矜言定定神,回?到榻边,将袋子?递给半坐着的姑娘。“安城的桂花糕,厨子?是专程学了艺,与京师朝蒲斋的味道一般无二的。”话音不落,白柔嘉已经火急火燎地抓开了袋子?,丝毫不顾及形象地塞进嘴里?去。她都要饿死了,什么朝什么斋的,只差连土都能抓一把吃。楚矜言非礼勿视地微微侧了头,可见她那样子?,又实在担心,忍不住倒了杯茶给她,轻道:“慢点吃,当心噎到。”他也并?不着急问发生何事了,总之不论是天大的事,如今人已在这里?,全须全尾地坐在他的地盘,似乎也便没有其他更要紧的事。白柔嘉抢过他的茶,又牛饮一般灌了下?去。她动作不小,可偏也并?不显得粗鲁,不知道是不是长相的缘故,连用力吞咽的时候都只显得可爱,见楚矜言别别扭扭要看不看的样子?,还翻了个白眼。热茶糕点下?肚,那种火烧火燎的饥饿感总算缓解了一点。白柔嘉将空杯子?放在一边。“怎么,吓着你了?我们斥候急行军时,也常有二三日不敢稍停,更别说?饮食,真饿到份儿上,再?粗粝的炒米都得硬是咽下?去。”楚矜言道:“镇北军中,确实十分辛苦。”他对那种让人心慌的饥饿感并?非不能感同身受,毕竟,曾在深宫中时,他也不是立刻便有能力妥善照顾好自己和母亲。白柔嘉耸耸肩。她突然又露出那种有点促狭的笑容:“倒是从我见你,好像还没有这样手忙脚乱过。”楚矜言:“……我……”白柔嘉大大方?方?地看他:“我阿娘告诉我,惯精明?的人打磕绊,想看人又不敢看,说?话结巴又脸红,都是在心上人面前才有的症状。”楚矜言:“……”他差点噌地站起?来,白柔嘉又突然一下?子?凑到很近的地方?,他反而僵住了,坐在那里?,背挺得直直的,纹丝不动。这姑娘长大了是某种克星,楚矜言忍不住想,饿得半死也能叫他招架不住。“诶,”白柔嘉用那种很志得意满的语气说?,“你脸红了。”楚矜言猛地偏开脸,终于能站起?来,淡淡说?道:“男女授受不亲,你那么近,我是要脸红的。”他问道:“到底出什么事了?”白柔嘉没趣地靠回?床头:“没什么大事呀,军中如今太平,也不需要我,就跑江南来找你玩了。”这理由也太牵强,楚矜言自不会信。即使眼下?草原上乱成一团,确实没有战争,军中也被上下?清洗一番,没人敢冒头,可毕竟是乱后?初定,以白柔嘉的身份,无论如何都不会“没有事做”。但他并?不想多问,既然投珠阁的暗网没动静,白柔嘉又不想说?,便先让她好好休息。楚矜言道:“小将军,不论如何,既到了安城,你便安心休养,若何时想做什么,也只管吩咐便是。”他匆匆说?完这话,不自在地摸摸袖口,便作势要走。“今日你身体有恙,我便不多打扰,待会儿……待会儿温叔熬好了药,我会让紫月帮忙送来,你饮过后?,要好好休息。”白柔嘉很长地“哦”了一声,可目光从未有一时放过了他,楚矜言注意到,这姑娘与上次见面时又有了些变化,不知是什么改变了她。白柔嘉抓紧时间问道:“你上次提到的未婚妻,现今如何了?”楚矜言:“……什么?”“你的未婚妻,”女孩提醒他,“你说?的,对你很重要,可又不再?有缘相聚的未婚妻。”“如今,你们可有机会再?续前缘了吗?”如果说?,刚刚楚矜言还只是淡淡脸红,此刻,他的脸便轰的一下?要红透了。“我、我们,”楚矜言这下?是真的磕磕巴巴,“你问这个做什么?”白柔嘉若有所思?的歪着头,像在思?索什么很重大的问题。楚矜言不敢再?在这个是非之地逗留,袖中的手抓握了几?次,无所适从地转身离去。他连基本的礼节都忘了,哪怕白柔嘉在后?面冲他喊“我自己会打听到的”也没有回?头。这,这真是。楚矜言疾走到小院僻静的拐角处,才猛地停下?来,喘出几?口无所适从的气。他拍拍自己的脸颊,触手仍是烫的。如今已经习惯性?屏蔽弹幕的楚主播并?不知道,他的直播间已经炸了,飘满了粉红色的泡泡。可即使如此,白柔嘉都表现得那么明?显了,他再?怎么迟钝,也不得不承认,对方?似乎,确实,真的,对自己有几?分……本应当是惊喜更多的,连带着自惭形秽与患得患失,楚矜言站在那,一时头脑发懵。他很少有机会被这样——多数是由快乐构成的激烈情绪砸中,忘记要怎么反应,白柔嘉的“喜欢”,曾是可望而不可得之物,甚至在明?了自己所处的局面之后?,他已经放弃了,决定要把一点儿萌芽的念想深深埋在心底。可白柔嘉偏不允许,她照耀着太阳,挥舞着锄头,稀里?哗啦地在楚矜言的心理防线上打砸入侵。楚矜言没注意到,自己不知何时嘴角已微微上扬。好像,如今也真的不是不可以。楚矜言忍不住让这样的想法占据自己的脑子?,他心里?乱乱的,一时想到这兵荒马乱的一年,一时想到久远的从前,一时又想到,如今他从京中逃出,处境已远不同以往,似乎他和白柔嘉的姻缘,已不再?是绝不可能了。而到了如今,当年钟吕戏院的那一场初遇,也已不再?是不可言说?的命门。那么——要不要,告诉她自己的真实身份呢?男主赚积分楚矜言很快发现,白柔嘉在某种意义上讲,简直是?他的“福星”。他此来安城,最在意的便是不久之后的大洪灾,此事事关重大,他也顾不得有?些地方说不通,便将自己的顾虑对燕惊春和盘托出。不知其时,不知其地,除了“今年在凌河流域”这样模糊的信息之外,还必须得多掌握些什?么?。这?种过于具体的信息没法指望弹幕,便只能祈祷燕大天师再灵光一现,能从星星里看出点东西了。燕惊春十分之摸不着头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