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中出现的猜测让她觉得自己太过异想天开,但少年脸上的表情,却让她验证了那个荒谬的猜想。
“小飞……?”
极短暂的沉默后,少年点了点头。
许多现在才发现,他一直小瞧了某位小饭馆老板娘的战斗力——“钟错BIU一声从六七岁变成十六七岁”这种惊悚事件只让她愣了三秒,紧接着她便镇定下来,平静地问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而钟错也颇为配合,基本上全盘托出。地府、祭师、鬼王……无数跟“现实生活”完全扯不上关系的词汇连环砸出,她对此的评价却只有一句话——
“瞒我这么久,死小子真皮痒了。”
看她脸上的表情,许多觉得,张非还是躺着会比较幸福……
“也就是说,他现在等于是魂魄出窍了?”花姨眉头紧皱,“那他的魂现在在哪里?”
“不清楚,”宋鬼牧一摊手,“要清楚也不用这么头疼了,所以我们打算招魂。只是……少了点东西。”
魂魄出窍不算稀罕事,应对方法也简单,把魂魄招回来祛除阴气再塞回去就行。引魂咒,搜灵法,寻神诀……龙虎山和赶鬼人两边能用得上的法术不少,可他们却少了一个关键,张非的生辰。
“只能靠这个么?”花姨微微皱眉,“没别的办法了?”
“如果他是个死人——不用看我,我都说了是如果!——还能用尸骨招,问题是他现在身体还活着,”宋鬼牧瞥了钟错一眼,“活人身体自带阳气,没法拿来引灵,只能用生辰。”
花姨摇了摇头:“这个,我是真不清楚。小非他……”
她张了张嘴,表情越发苦涩:“他一直不爱提生日的事儿,我问他他也糊弄过去,以前我也纳闷,后来……他跟他爹吵了一架,我才知道是为了什么。”
那是张非高中时候的事情,还在他“震半城”的身份暴露之前。探亲回家的张保国跟进入叛逆期的儿子一言不合大吵起来,可以说是两人吵得最厉害的一次。花姨不好介入他们父子纠纷,又放不下心,只能在门外担心。也正是这时,她听见门里传来张非尖锐的声音——
“你以为我为什么不告诉你?因为你不配知道!不管是我的生日,还是妈妈的忌日!”
那句话出口后,两人好半天都再没出声。之后花姨装作没事人的样子去敲门,那两人也真就在她眼前表现得若无其事,好像他们根本没吵过架一样。
“之前我只知道他妈妈过世很早,却不知道原因是……”花姨深深叹了口气,“他不喜欢提起自己的生日,多半也是为这个了。”
自己的生日,却是母亲的忌日。
“他不肯说,保国那边也一定不知道,你们要想知道他的生日,大概,只能去老家那边问问了。”花姨道,“他爷爷奶奶已经过世了,不过老家那边还有些看着他长大的老人在,也许会知道。”
“实在不行……”花姨抿了抿嘴唇,脸上罕见地浮现出犹豫之色,“你们也可以……去‘那边’问问。”
“那边?”注意到花姨的异常,钟错追问。
“……他妈妈那边的村子,”花姨双手交握,透露出一丝不安,“我也不好说那是个什么地方,毕竟我离开老家也太久了。只是小时候,家里人经常跟我说,不许去那个村子。”
“他们说,那里是……鬼住的村子。”
“鬼住的村子?”许多下意识重复了遍,表情变得有些古怪——要说别的也就算了,这屋里的人最不愁的东西大概就是鬼了,区区一个有鬼的村子,实在算不得什么。
花姨瞥他一眼:“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没那么简单,那村子在山里头,平时很少跟外人来往,不过村里的人我也认识几个,都是很和善的好人——但是……”
她犹豫片刻,脸上再度露出苦笑:“那个村子,我去过一次,后来发生了什么,记不清了,只知道……我希望自己这辈子,都别进去第二次。”
不管怎么说,眼下总算有了一条能走的路。夜色渐深,折腾一天之后众人也都累了,长生和宋鬼牧当然是回自己家,许多他们跟花姨商量了一下之后暂住楼下,留在屋子里的,只剩下钟错,和不知该不该用沉睡形容的张非。
尾巴在张非身上一扫,和尚跳下床,冲钟错咪了声。钟错点点头,轻轻揉了揉他的白毛,低声道:“多谢。”
现在的张非身体就是一个空壳,对孤魂野鬼来说是最强诱惑,有了和尚的佛光跟袭邵临走前贴在房间四角的辟鬼符,至少能让他放心一些。
虽说这敢在鬼王身边向祭师的身体下手的鬼……好吧,世界之大,总会有那么几个眼瞎脑残的存在的。
和尚翘起尾巴尖在钟错肩膀上点了点,动作很像是安慰。钟错微微一笑,又揉了他两下:“回去吧。”
想了想又补上一句:“别忘了秋后算账。”
和尚的猫眼中很灵性地透出“那还用你说”的神韵,紧接着三步两步,从窗户跳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