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不可思议的是,在他们离开单位时,所有文字性的东西,包括他们平时记的日记,都必须上交,由单位档案部门统一代管,直到有一天这些文字具备的密度消失殆尽,方可归还本人。
这一天,就是他们的&ot;解密日&ot;。
这是一个让昔日的机密大白于天下的日子。
这个日子不是从来就有,而是始于1994年,即我邂逅两位乡党后的第三年。
这一年是安院长离任的年头,也是我初步有写作此书打算的年头。
由此不难想见,我写作此书不是因为结识了两位乡党,而是因为有幸迎来了701历史上前所未有的&ot;解密日&ot;。
因为有解密日,我才有权进山,去&ot;里面的山沟&ot;看看。
因为有解密日,701人,严格说是获得解密的人,才有资格接受我的采访。
不用说,若没有解密日,我写作此书的愿望将无从谈起。
06我的身份无关紧要,我说过,这里人都叫我墨镜记者。
我的名字叫麦家,如此而已。
生活中,邂逅一个人,或者邂逅一件事,这是常有的事。
我认为,有的邂逅只是正常生活的一部分,一种形态,一种经历,一点趣味而已,并不会给你的生活和创造带来什么特殊的不同,但有的邂逅却可能从根本上把你改变了。
现在,我忧郁地觉得,我与两位乡党的邂逅,属于后一种,即把我从根本上改变了。
现在的我,以写作为乐,为荣,为苦,为父母,为孩子,为一切。
我不觉得这是好的,但我没办法。
因为,这是我的命运,我无法选择。
至于本书,我预感它可能是一本不错的书,秘密,神奇,性感,既有古典的情怀,又有现代的风雅,还有一点命运的辛酸和无奈。
遗憾的是,最支持我写此书的安院长,已经去世,无缘一睹此书的出版。
他的死,让我感到生命是那么不真实,就像爱情一样,昨天还是好好的,今天就完蛋了,鸡飞蛋打,什么都没有了,生变成了死,爱变成了恨,有变成了无。
如果说,此书的出版能够给他的亡灵带去一点安慰,那即是我此刻最大的愿望。
此书谨献给安院长并全体701人!
瞎子阿炳的故事就是我的两位乡党之一安院长讲给我听的,这也是我听到的第一个关于701的故事。
讲这个故事时,安院长还是安院长。
就是说,他是在离任前给我讲这个故事的,当然还是&ot;密中之人&ot;。
再说,那时候,也还没有&ot;解密日&ot;之说,即使现在,他依然没有被列入解密的名单中。
根据以往惯例,701头号人物的解密时间一般是在离职后的10年左右,如果以10年计,那么也要到明年才是他的解密时间。
所以,有关他的故事,我所知甚少,有所知也不敢妄言。
这不是胆大胆小的问题,而是常识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