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清水愣了一下。
“刚才你说的每一句话每个字我都听进去了,可是我得消化一下,给你一个认真的回答。我没法开着车做这件事。”林知律说。
他这么认真,杨清水倒有点慌了,“嗯……”车窗外暖风吹过,唤回他一点理智,“马上要天黑,还是先跟那个秦育生见上一面。”
林知律顿了顿,迟疑了一会儿,“好。”
也不差这一分半秒。
车子驶到民居楼自建的铁闸外就开不进去了,两人下车走过去,巷子里没有路灯,水洼隐约看得见月光的倒影,走在路上静极了,杨清水抬头扫了一圈,“你说的那个人住这里?”
“看到他本人,你可能会更失望。”林知律领路,铁闸后面的第二栋,三楼右边屋子的灯亮着,秦育生在,而且他回来早了。
一楼的楼道灯把两人的背影拉得狭长,林知律把目光收回,看向杨清水,“等会儿看见对方要说什么?”
杨清水摇摇头,“也许见到面,我就知道了。”
这个时候,楼道传来响动,未来得及反应,杨清水面前黑影掠过,随即轰然倒在面前。他回过神来,认出地上的人时,无法控制后退两步,无力支撑跌坐在地上。
凌余扭曲的身体正在抽搐,半睁的双眼仿佛已被抽去了灵魂,瞳仁无神地对着他。
第70章
林知律眼睁睁看着凌余从三楼被人扔下来。
好像一件厚重大衣掉在地上,砰地一声,整个人瘫软成无知觉的物体。他抓住跌坐下来的杨清水,心脏猛地顿了顿,随即拔腿冲上楼道,跑到三楼。
喘着气,头皮发麻,林知律看见302的大门开了,他缓步走进去,留意从屋内可能突然出现的袭击。屋子里很安静,里面没有人,衣服被子都收起了,厨房、客厅垃圾桶空空荡荡,仿佛户主做好出远门的准备,短时间不会回来了。
林知律几乎把整个房子翻过来,能藏人的地方搜一遍,始终找不到秦育生,他走出房子,这个时候隔壁301的胖主妇已经闻声开了门,对着凌余坠落的地方尖叫起来。楼道的石栏到他腰间,俯身过去,只看见微弱的灯光下,凌余像一摊软肉伏在地上,跪坐旁边的杨清水也一动不动。
本来打算给杨清水的调查资料落在侦探社,上面记录了秦育生的所在,凌余因此才来到工厂街,招来这次厄运。
林知律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只感觉脑子挨了好几记重锤,猛然闷痛。
所有的一切,源于他的疏忽,不仅是档案遗落。他是当面见过秦育生的,却生生让嫌疑人在自己眼皮底下杀人,丝毫没有防范,他该多自大才说出“已调查得一清二楚”这句话?
他们跟着救护车,送凌余到最近的医院急救,沿路凌余鼻腔持续出血,把身下担架的软包的浸透了,杨清水白着一张脸,死死握住凌余的手,念念有词:“你一定会没事的……”
抢救、手术……等凌余送进icu已经是后半夜,得知凌余没有家属,医生便跟随车来的杨清水与林知律告知情况:“患者的颅内血肿清除做完了,但是他手术之后的各项指标都不理想,你们也要做好心理准备,就看后面几天能不能度过危险期。”
听见这种消息,林知律心下一沉,谢过医生,在杨清水身旁坐下,“刚才医生的话你听见了,凌余今天之内不会醒了。我在这里等进展,你先回去休息?”
杨清水坐在原地,置若罔闻。
一时静默,林知律仿佛可有可无,他的安慰也无从下口,他勉强笑了笑,“那我陪你。”
夜深了,彻夜通明的等候室冷了起来,没有哭喊甚至都不怎么聊天说话,每个人都在默默地忍耐一晚的煎熬。
呆坐到天明,杨清水也困得撑不下去,靠着等候区的椅子缩成一团睡着了,林知律从车里拿到自己的冲锋衣外套,轻轻盖在他身上。杨清水眉头皱了皱,随即舒展开,陷入睡眠。
医院大堂的电子钟显示时间7点45分,他深深吸了口气,回头看了看杨清水,然后步出医院。
比起等凌余苏醒,他还有更重要的事。
回警局的路上,他给西区分局打了个电话,问昨天晚上凌余坠楼案的调查情况,分区的调查队队长告诉他:“我们昨天晚上排查了一夜,没找到点硬线索,大家都看到人从三楼掉下来,但掉下来前呢,没人听见打斗或口角声,只能从302户主着手了,偏偏到现在还没找到人。”
都是他意料之中的事,林知律应了声:“我理解。”
分区队长为通宵无获唉了一声,然后说:“先跟你通个气,我们老板的意思是毕竟发生在公众场合的恶性案件,差点出了人命,舆论压不住,这种硬骨头肯定要交给总局的,档案马上要交接过去,你准备准备。”
“正愁没有权限查这桩案子,来了正好。”
这一天早上,林知律在看整个工厂街附近的监控录像,公园的监控显示,下午六点秦育生喂完鸽子回家,时隔不到十分钟,同样的公园门口,凌余出现了,他手里拿着那一份档案,对照地址记录,找到这附近来。凌余四处张望,一边搜寻门牌号,一边走进居民楼。
凌余坠楼是在晚上7点20分左右,也就是说,他在附近逗留了超过一个小时。
一夜没睡,林知律双眼满布红血丝,下巴冒出青色胡茬,脸色惫倦,强撑在播放器面前看录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