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果她们沿着山脚绕行,穿过叫人心惊肉跳的寂静树林,走得全身冒汗发热时,接近了曾经看见过的那片黑色的湖。走近了看,才发现这所谓的“湖”并不是想象中深不见底的寒潭,一根树枝很轻易地就戳到底,约摸最深只有妙果的小腿高。搅弄两下,黑乎乎油状的水面倒映出的月亮被一同搅碎,呼吸之间嗅到的味道不是很好。原来这就是油田。“这便是石脂水了,恩人不要沾在衣服或者皮肤上,不好清理的。”云妍提醒道,妙果赶紧丢开树枝,不消说她也不想碰的。红毛狐狸耸动着鼻子,狐疑道:“我觉得不太对……石脂水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怎么和……这么像?”它含糊着,妙果没听清。油田边的房屋都燃着灯,劳作的人们还在忙忙碌碌,妙果和云妍猫着,没看见云兴祖的身影。“咱们用隐匿符过去,你不要说话,也不要碰到人,我拉着你,不要害怕。”妙果对云妍叮嘱道。云妍紧张地点头,听妙果低声念了两句什么咒语,惊奇地发现自己只能模模糊糊看见她的身影了,如果不刻意找她,根本注意不到妙果在哪里。自己是不是也不会被人看见了?云妍的心脏彭彭跳动,越靠近房屋,越觉得新奇激动。捧着瓦罐从油田边回来的人同云妍擦肩而过,她紧张地屏住呼吸,那人毫无察觉。太神奇了!云妍被妙果抓着的手反握住她。恩人闯荡江湖的日子难道每一天都这样刺激有趣吗?妙果探头看一眼路过那人的罐子,里面晃里晃荡装着半个瓦罐的石脂水。他们怎么不装满?悄悄改变方向跟着那人进屋,简陋的土胚房里立着很多简单的晾杆,每个晾杆都搭着白麻布,隔着一段距离的地面燃着油灯,烧出来的油烟将白麻布熏得漆黑。刚进来的那人一一添了灯盏里的油,就拿个长长的汤匙从怀中瓦罐里舀出石脂水往灯盏里添。屋子里原本就在的两三个人各自拿一柄小刷子,从熏黑的白麻布上轻轻往下刷黑色的灰,小心翼翼地转移到新的瓦罐里。那劲头仿佛手中捧得是金子掉的渣。妙果摸不着头脑,云妍却一眼看出,他们这是在取制墨的材料,由石脂水燃烧熏出浓烟造出的墨锭,成字黑光如漆,颇受文人追捧,市价半金才得一小块儿,获利极其丰厚。一连十间屋子,其中七个都是在烧油制灰,成效缓慢,更多的人在外面不眠不休地用雉鸡尾羽收集石脂水。剩下三间用作他们睡觉休息的地方。没有云兴祖的踪迹,他不在此处?可妙果感应到木蝴蝶就在这附近,只是她找不到具体的位置。红毛狐狸四爪轻快到处跑,在油田边蹲了一会儿,回来同妙果说:“你不知道,原来石脂水是飘在水上面的,薄薄一层,所以他们才用野鸡尾巴毛一点一点刮,我还道怎么不直接舀,原来是有这层讲究。”妙果接住后腿发力跳到自己怀中的狐狸,不怎么关心石脂水到底怎么收集,云妍说油田出了岔子,如今看来这里的作坊井然有序,并未出什么问题。那么云兴祖为何来此,人又去了哪里?她们蹲在水缸后头悄悄说话,妙果问云妍有什么发现。云妍看了一圈,小声道:“没有岔子便是最大的岔子了,一年前妾身父亲病倒,就是忧心油田枯竭,石脂水即将被采尽的事,如今这里依然在运转,就很不正常了。”“石脂水是哪里流出来的,还能枯竭?”“据说此地曾经发生过地动,地动之后,有一泉眼流出脂水,与沙石泉水混在一处,形成如今的油田。到父亲这一代,已经采油两百余年,泉眼枯竭,也不奇怪。”妙果摸着狐狸的头琢磨事儿,也不晓得这东西到底怎么形成的,枯竭以后还能自己冒出来吗?想的正入迷,突然觉得缠着自己不动的沈钰安开始缓缓游动,好像是要从袖子里钻出来了。不是,他不会此时要变成人吧?妙果想到自己那天早上起来看见床前落了一地的男子衣物,脑袋都要冒汗了。不能啊!没穿衣服先不要变成人啊!急急忙忙与云妍说让她先待在此处,妙果爬起来往房屋后面跑,她捂着袖口不许小蛇钻出来,沈钰安就到处试探,慢悠悠的也不急,好像是平时逗弄她一样。红毛狐狸趴在她头顶问怎么了。妙果急道:“师兄醒了,他想出来……但是他没穿衣服……”红毛狐狸:“……”它跳下去,没再跟着妙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