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意味着她们再难相见。她的笑容还挂在脸上,化神期修士的威压却已经不自觉显露。继承人不急不慌,他的妖力笼罩住妙果,不叫她有任何不适,自己对许清瓷道:“你见到我时,我已经沉睡了两百六十年,称呼你为‘您’也不过是看在你是我伴侣的母亲。”“我的妖力没有攻击性不假,但如果以修为相拼,你反倒是我的小辈。”妙果不知道他们在争什么,但她很会看人脸色,许清瓷的嘴角微微抽动,眼神也冷淡了些,她就知道这个陌生人是在生气。跟她最喜欢的冰雪生气。谁也没想到妙果突然就摔了杯子。茶碗破碎在许清瓷的腿边,不算烫的热茶溅在她的腿上,许清瓷的心如坠冰窟,简直不敢置信。“妙果……”“你,走。”妙果控制着舌头不打弯,一字一顿地说出这两个字。在凡人堆里滚了几个月,人话她只能听个半截意思,口音更是跟各地的流民学得千奇百怪。为了让许清瓷明白自己的意思,她还指着门,无比清晰地重复:“你、走!”许清瓷的眼眶红了,她抓着膝盖,胸膛剧烈起伏了两下,一言不发地收敛气息离开了。“……你不该那样对她说话,”妙果气呼呼地钻进继承人怀里,捧着他的脸胡乱印口水,却被按在怀里轻言细语地教育了,“你知道她是谁吗?怎么敢对她丢东西。”妙果的脸埋在继承人的脖子里,她感受着他的脉搏,闷闷地道:“她是‘母亲’。”两人长相有七分相似,妙果的杏眼完全遗传了许清瓷,她又不是傻子,结合狐媺说过的话,再看许清瓷的反应,自然知道来人是谁。可是她不管,“母亲”对她而言从来只是一个冰冷空洞的符号,最贴近幻想的大概只有首领,她在首领馨香柔软的怀里很有安全感,那是和冰雪不一样的感觉。但今天见到的母亲和她想象的不一样,她不像首领一样温柔可亲,反而咄咄逼人,欺负她的冰雪。谁都不可以欺负他。所以这大概就是人族与生俱来的通病,他们的直觉里知道母亲是会包容的,所以即便妙果第一次见许清瓷,却当即看透了她会退却,会因为亏欠而隐忍。她还没学会什么是爱,就知道了被偏爱可以有恃无恐。“以后要尊敬她,她毕竟给了你生命。”继承人在她后脑勺拍了拍,这样嘱咐着。妙果很抵触:“我不要见她,她欺负你,我们快跑。”继承人被逗笑了,就着怀里挂着一个妙果的姿势去拨弄炭火,叫屋子里烘得更暖和。“不用跑,她想追的话,咱们去哪里都跑不掉。”妙果很紧张,抱着他的脖子:“那怎么办,她会生气杀掉我们吗?”“现在知道她会生气了?”他同她开玩笑,“她不会杀你,但是我可能活不成了,因为她觉得是我抢走了她的宝贝。”“不要!”妙果手脚并用缠着继承人,把他扑倒了。“什么不要?”继承人摩挲着她的脖子,“起来了,你该吃午饭了,我去厨房做饭。”很重要的午饭暂时都可以舍弃了,妙果紧紧压着冰雪,她见过死亡的,她不要他死。“你别死,你死的话,我也活不成。”“……”他愣怔一下,感觉脖子里滑入湿润的水迹,抬起妙果的下巴一看,吓哭了。妙果陷入了“假如冰雪死了自己却还活着”的假设里,悲伤一发不可收拾。“我说怎么今天说话这么可心,”继承人卷着袖子给她擦脸,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安抚道,“别害怕,我死之前你跑过来抱住我,然后我们一起死好不好?”“做鬼也在一起,然后一起去投胎,下辈子还在一起。”他温温柔柔地笑,说的话半真半假。妙果点头说好。另一户农家中,被亲生女儿赶走的许清瓷跪坐在垫子上,握刀的手指用力到发白。“岛主,你太心急了。”出走的妖修如今将自己收拾得很妥帖,穿着蓬莱的群青色卷浪纹长老袍,墨绿色的长发也束在发冠里。许清瓷实在忍无可忍,她深呼吸,却还是没忍住出口带了些火气。“我知神木族救了我女儿性命,也真心感激,可他们怎能将我的孩子教养得与人族生分?连我这个亲生母亲也敢不敬?”“我自知有诸多对不住她,可我如今不正是要带她回去弥补吗?一个女儿家怎么能什么都不懂,随随便便被骗着成亲呢?”“没有人比我更爱她,可她怎么就不知道……”她喋喋不休,妖修一直安静听着,有农妇敲门,用口音很浓厚的话喊:“仙人,热茶来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