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琮携六百亲兵并若干锦衣校尉、女真精锐连夜出城,直扑聊城。之所以带女真战士,是为了操控海东青,与京中及时互通消息。
在保定府博野县与柳湘莲分手,他东去沧州,打探贼寇消息,贾琮则继续南下,直扑聊城。
此次军情如火,他也不带辎重,只在沿途府县就地补给,加上一人双骑,急如星火,很快赶上了先出发的空性、解辉一行,四日后便过了冀州,抵达山东临清州,距离聊城只剩百余里路程。
而此时的聊城已然危如累卵。
漆黑夜色下,乔尹一身是血,提刀站在城墙上,看着城下的星火点点,越聚越多,一颗心直沉入深渊,混身冰冷。
方才好容易打退反贼一波趁夜的进攻,如今军士个个人疲将乏,伤亡颇重,眼见贼军势大,朝廷援兵迟迟不至,若一旦城破,自己肯定活不成了。
他本已十分小心,故亲自运送这批银子,没想到突遇叛乱,堵塞了漕运,让他进退两难。
权衡局势后,乔尹万不敢让这泼天银子孤零零飘在河上,故当机立断,命转运到聊城暂时安置,想凭借这座坚城先把银子护住再说,至于抵达日期,迟点便迟点,总好过弄丢了银子。
不想却终于出了问题!
若是城破人亡,不管死多少人,乔尹都不在乎,反正守城不是他的职责,可若这批银子丢了……他自忖便是长了一百颗脑袋也不够提督大人杀的。
乔尹狠狠咬了口手里的山东葱油饼,眼见大事不妙,心中开始盘算如何推卸罪责,避重就轻。
“乔镇抚,情况有些不妙,城内军备空虚,即便加上咱们的人也不过四五千,贼军至少已聚拢数万人马,明日一早……别说攻城,只怕弟兄们看到这阵仗便不战自溃了。”
一年轻将军浑身浴血,提了一杆长枪过来,忧心忡忡地道,正是彭程。
因上次平定江南匪患作战有功,贾琮将其从百户直接破格提拔为高邮卫指挥使,这次又被顾涛派来护送赃银。
乔尹问道:“发动了多少民壮?”
“不过五千余人,只能做些粗苯活计,打不得仗。”彭程叹道。
乔尹暗暗摇头,低声道:“老弟,如今之势,你我也该虑些后事了。
“镇抚是说……”彭程还有些不明白,他打仗虽是一把好手,不过官场中的关节却不太明白。
乔尹道:“老弟糊涂啊,这回你我身负重任,若这笔银子在我们手里出了事,即便有天大的理由,也逃不过一刀,说不得还会连累家人,咱们岂可不早做打算?”
彭程忙拱手道:“小弟一切听凭镇抚吩咐。”
乔尹拍了拍他肩膀,道:“老弟放心,此事交给我。”说着派人把东昌府地方主官叫来,聊城是东昌府治所,府县衙门都在一城。
不一会,十来个穿着补服的文官就气喘吁吁跑来。
“见过乔镇抚、彭指挥。”
乔尹冷冷一笑,理都不理,劈头盖脸骂道:“你们这群尸位素餐、昏聩无能的废物!所辖境内盗匪横行,民不聊生,这也罢了。
本官前日让你们派车马运送紧要货物,你们竟弄些破车老马凑数,以至马失前蹄,车翻货散,七八辆车的金银散落一地,让贼人得知!
如今贼军聚众大举攻城,若是城破,这三千万银子尽入贼手,你们说,该当何罪!
且城内军备废弛,将疲兵寡,都他妈吃空饷吃坏了心,喝兵血喝昏了头,如今贼人犯境,竟无一可战之兵,你们说,该当何罪!
如今本官和彭指挥恰好路过此地,替你们这群废物浴血守城,我告诉你们,但有闪失,你们一个个别说乌纱人头,便是全家老小都没好下场!哼!”
“是是是,大人责备的是。下官疏于管教督察,驭下不严,汗颜无地,惭愧惭愧。”
东昌知府额头冷汗涔涔,躬身点头哈腰,唯唯称是,口中不停请罪。等乔尹骂完了,方才恨恨转身,指着东昌守备、聊城县令、县丞、主簿等一干人员破口大骂。
“你们这群混账!本府平日屡屡训诫,让你们廉洁奉公,兢兢业业,谨小慎微,勤于王事,你们都当了马棚风了!
竟连运送货物这么粗笨的事都办不好,以至事机泄漏,如今贼寇犯境,将无一员,兵无一总,士气疲软,难堪使用,竟连累乔镇抚、彭指挥犯险。
你们说,该当何罪!此间事了,本府定要重办!”
守备、知县等人只得恭领责罚,心中暗道捞银子的时候没见您这么义正辞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