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兜福自从得知京中叛乱失败,夏守忠被判凌迟,早已万念俱灰,自忖必死,已在家备好后事,只盼不祸及家人。
忽闻温有方上门,以为是来索命,没想到是贾琮召见,心中顿时涌起几分绝处逢生的希望,慌忙随他来见。
他本是精明强干之人,否则也不会被夏守忠托付金陵之事,暗道提督大人既然赐见,显然有其目的。
若应对得宜,说不定能死里逃生,故一路上绞尽脑汁,推想贾琮为人,盘算见面的种种可能。
“待罪之人沙兜福参见提督大人。”
贾琮看着跪在地下的汉子,比上次见面瘦了一大圈,只有一颗光头,依旧锃光瓦亮。
因笑道:“老沙,一别经年,你可憔悴了许多,‘虎头鲨’的雄壮之气大减了。”
沙兜福道:“回大人,小人每日在家反省,想着以往误入歧途,投靠阉竖,损了本卫威风体面不说,还竟妄图与大人作对,实在罪该万死,罪大恶极。
本以为必死,孰料竟蒙大人宽厚,得以残喘至今。
小人日夜痛悔忧虑,既无颜苟活于世,又不敢违命自寻短见,故而度日如年,心力交瘁。
“嗯,从今日起,你任金陵监察千户,执掌风纪家法。”
沙兜福三角眼中露出一丝窃喜,忙诚惶诚恐地叩首道:“大人明鉴,小人所言句句发自肺腑,绝不敢有半分作伪。”
沙兜福熟悉南省情况,又经验丰富,性子也合适。
“可知为何让你担任此职?”
沙兜福喜从天降,磕头如捣蒜,道:“大人但有吩咐,小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你也不必心存顾忌,如今夏守忠没了,东厂也改了旗号,普天之下,除了本督,谁能用你?往后只管好生办差便是。”
之所以起复沙兜福,是因他已发现,乔尹虽是干才,却油滑有余,凌厉不足,私心杂念颇多,故须另有一人互补。
沙兜福心神激荡,含泪道:“大人天恩,不念小人过往罪责,便是粉身碎骨也难报答。
“你猜得不错,本督要用你。”贾琮道。
近闻大人削平叛逆,加官进爵,小人喜不自胜,只盼大人恩赐一死,以赎前罪。”
沙兜福混身一颤,忙道:“大人神目如电,神威如狱,小人万万不敢卖弄聪明。”
沙兜福老老实实道:“想来大人是要垂询什么事或吩咐什么事,小人残生若还能为大人或本卫效力一丝一毫,万死不辞。”
贾琮笑着点点头,道:“你很聪明,看人甚准。”
贾琮笑容转冷,摆手道:“好了,你知道敬畏是好事,不过扯淡的话少说,莫把本督当成三岁小儿。”
贾琮道:“本督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卑职谨遵大人吩咐。”
从此后小人全家老小性命都交给大人,只盼能为大人效犬马之劳,略报大人万一恩情。”
“大人谬赞,卑职愧不敢当,不过痴长几岁,多见了些人而已。”
贾琮哈哈一笑,道:“老沙啊老沙,看你这副尊容,谁能想到你竟口齿伶俐胜过秀才,若杀了你,倒是本卫的损失了。”
“今日叫你来,可知为何?”贾琮淡淡道。
沙兜福既得启用,顿时恢复了几分锐气,目中精芒一闪,拱手道:“卑职斗胆猜测,或因乔镇抚八面玲珑,办差时顾虑多了些儿。”
“老沙,你说锦衣卫若不得罪人,还叫锦衣卫?”贾琮淡淡道。
“大人所言极是。卑职以为,身为锦衣卫,自当以本卫荣辱为重,个人得失为轻。
只要出于公心,便应一往无前,以死报效大人知遇之恩,也顾不得得罪了谁。”沙兜福瞬间明白贾琮的意思,朗声答道。
“去罢,日后多提醒乔尹,免得他犯了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