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要藏芙蓉画像时,芙蓉竟然进了了屋。
她找椅子坐了下来,眼里极是平静。
我有些慌乱地靠着立柜望着她。
我想拿出《芙蓉锦》告诉她很好,可想到自己不会说话,心里的好又怎么能道得出呢?
芙蓉碰了碰脸上的面纱,“谁想整天遮个面啊?其实我早就痛恨脸上这块纱了,不瞒你说,我都剪过很多块了。但又能怎样,头天剪了,第二天就得遮块新的。我本想找邱道长要给我看一看的,结果那宫素然竟跟我神谈妙论一番,让我打消了这个念头。人生难由己,就是神仙给你看了又能怎样?”
我点点头。
芙蓉盯着我手上的画卷不说话,我也便把目光到移到上面。
“其实我不用看,就知宫素然给了你什么画?是我的画像。是不是?”
我摇头。
芙蓉看着我,看得我有点不好再撒谎,只好又点了点头。
“让我看看,好吗?”
我可以拒绝任何人,我不可以再拒绝她,而且毕竟这是她的画像,她就是收回去我又能怎样?我乖乖打开画卷。
芙蓉看了画,又念了画上那首《芙蓉曲》,“这是你的墨迹,这词是你写得吗?”
我点点头。
“其实,宫素然要给我画像时,我又不想画了。但她说,容颜终会老去,画图可以留传,我也便动了心思。只是这画虽描于我,却也非我,你可不必当真。”
芙蓉把画卷了起来,“好了,我该回去了,你也早点歇息吧。”
芙蓉拿着画便往外走,我一时觉得失落,但又不好拦阻。芙蓉返身又对我说:“跟你开个玩笑,就知道你会急的!这画依然归你,只是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你有我的画像。”
我点点头。
“咱县里有家裱画铺,叫作‘七分裱’,是徽宗时画院里的一个装裱家开的,人称他为‘裱七分’,就是说一幅好画画师占三分,他竟占七分。明日一大早,我们去趟县城,把这画给裱了。”
芙蓉把画还给我。
这一夜我是看着芙蓉的画像睡着了。
次日一大早,我骑马、芙蓉骑驴同去了裱画铺,芙蓉亲自跟“裱七分”面谈,叮嘱“千万不能让这画让别人摹了去。”
“裱七分”只说了句:“放心吧。七天后来拿画。”
县城要比台底村热闹得多。看着每一张脸你便知道,这是一个喜乐的民族,来来往往尽欢颜,颠沛流离谁人知?
街头上有打把式卖艺的,玩皮影戏的,还有咿咿呀呀唱杂剧的……我牵着马,芙蓉牵着驴,她有心看热闹,却见很多人都看戴着面纱的她,哪都不敢驻足,只好离开县城。
她骑驴在前,我骑马在后,看着她的扭摆的背影别提我我心里有多么的愉悦。
“牛,我想学骑马,你教我吧。”芙蓉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下了马,把驴缰绳拴在马的后边,将芙蓉扶上马,比划着教着她。
初学骑乘怯又娇。芙蓉骑驴的姿态很美,芙蓉骑马的姿态更美,尤其是马上那种小女子的小惊恐,特美。
我说过我看起来有点傻,其实我很聪明,尤其在这些日子里,我感到了异常的聪明。
所以我没用任何言语,只是用手势和眼神跟芙蓉交流着,很快就让她敢在马上骑了,敢骑马慢慢走了。
为了赶路,芙蓉下马依然骑驴,我骑马跟在她的后边。
快到泥娃铺时,我听到马啼声响,扭头看去,只见远处一骑红尘……飞跃过来时,一看竟是宫素然。
这宫素然竟脱去了道袍,披了一身红纱,艳丽无比,哪里还有一分道姑的模样?
芙蓉笑道:“姐姐扮成这样,怎么能想到是姐姐呢?”
我不由得想起那日白顶牛追得红影,莫非就是这个宫素然?
宫素然道:“做道姑也不一定非穿那身道袍不成,大道无形,即使不穿衣服又能怎样?”
芙蓉笑道:“我可没这等胆量,何日能除去我脸上的面纱我便心满意足了。”
宫素然道:“不急,指日可待。”
芙蓉说:“姐姐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