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六点了。」
收音机里传出声音。那是非常简洁利落,宛如一不小心就会折断的硬质声音。
「‐‐本日二十九日,曲町区南部附近或许会发生危险,但其他地区方面,据判应无危险。市民应信赖戒严令下的军队,沉着冷静,服从司令指导,特别严守下述提醒。」
贵之开口说:「终于开始对反叛军进行武力镇压了。」
孝史竖起耳朵听着广播。暂停外出、小心火烛、不要受到流言蜚语所惑等等,内容是孝史也能够完全理解的事项。
「联合舰队怎么了呢?真的瞄准了起事部队吗?」
孝史呢喃,贵之一脸意外地眨动眼睛。
「你不知道这个事件的经过吗?」
非常尴尬、难堪的瞬间。孝史的脸好像就要红了起来,同时又像对这种状况感到恼怒似地,瞪着贵之。
「你又知道了吗?」
「我从父亲那里学过了。」
「那,到外头去阻止他们怎么样?去告诉他们,就算做这种事,对任何一方都不会有好处!」
贵之没有把孝史的迁怒当一回事,也没有耻笑他的样子。
「这样,你几乎什么都不知道啊。」
「是啊。真不好意思啊。」
「没什么好道歉的。可是,你的那个时代,和你差不多年纪的年轻人,全都什么都不知道吗?」
回答「对啊」的话,孝史就不用一个人丢脸了,可是相对地,就等趁让孝史生活的「现代」的所有年轻人都一起蒙羞,让他一时之间难以回答。
「我想也有人知道得很清楚。就算是年轻人。历史‐‐特别是现代史,喜欢的人就知道得很详尽,可是那也不是一般的情形。」
「这样啊。」贵之像孩子般率直地感叹。「这表示那个时代是多么地和平啊。」
「我去一下厕所。」
孝史下床走出房间,发现身体比昨天轻了一些,头痛也缓和多了。像要赶出从后头追赶上来的严肃广播似地,他在背后关上了房门。
孝史走向二楼的洗手间,发现自己迟迟摆脱不了刚才的对话带来的羞耻感,连自己都觉得惊讶。被平田吃惊地说「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呢」的时候,都不觉得有这么丢脸的。
他对贵之说,年轻人当中,也有熟悉历史的人。事实上,孝史的同班同学里,就有一个喜欢日本史跟现代史的人,他老是在看书,总是喜欢参观史迹。他是乌龙面店的独生子,不继续上大学,而是要继承家业。高中进入温书假的现在,他应该正忙着帮忙店里吧。
包括孝史在内,所有的朋友都背地里叫他「历史狂」,笑他像个老头子。‐‐那种知识有什么用?他是乌龙面店的孩子,根本不用担心考试,所以才可以毫不在乎地沉迷于那种无聊的事,真是无忧无虑啊!
然而孝史却在脑海里想着他的脸,反驳贵之说,也有人知道得很详细。
孝史想,如果不是我,而是他在这里的话,会怎么样?他会和贵之聊得很开心吗?或者是跑出外头,试着闯进起事军与镇压军之间?
小解完回到房间时,阿蕗端着装热水的洗脸盆进来,看到孝史一个人去上厕所还颇为惊讶。不晓得是不是因为贵之在一旁,她没有像昨天黄昏时那样避着孝史的视线,帮忙他洗脸。之后,阿蕗和贵之两个人检查孝史头上的伤口,给他上了刺痛无比的药水,换上新的绷带。
「还真是颗石头脑袋。」贵之揶揄地说。「感谢你坚硬的头盖骨吧。」
接着,孝史和贵之两个人一起用早餐。贵之帮忙阿蕗端来托盘,让阿蕗感到惶恐不已。
吃完饭的时候,又开始了新的广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