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都已经向一个人坦白了,就算告诉第二个、第三个人,也没有伤脑筋的道理吧?」
孝史这么反驳,贵之「是啊」地苦笑。
「干脆上街去,向聚集着聆听青年将校们演讲的那些人说说怎么样?告诉他们,这场政变不管怎么发展,结果都是一样的。」
反正皇国一样都会灭亡‐‐他小声这么加了一句。
孝史沉默,想起阿蕗的脸。如果是从贵之那里听到说明,她应该也会相信时光旅行的事吧。令人悲伤的是,比起孝史亲自向她说明,会更深地、更老实地相信吧。
可是,孝史更进一步思考。他打算拜托平田,如果他答应的话‐‐不,绝对、绝对要他答应‐‐就邀阿蕗一起到平成时代去。
那里的话就安全了。没有等在接下来的饥饿与战争。孝史不想让她留在埋有「大将的信」这颗炸弹的蒲生邸里,而且如果她相信并接受时光旅行的话,就不需担心了。他一定要说动阿蕗,把她一起带走。
「看你一副惨白的脸色。」贵之说。「说得太多太伤神了。你最好躺下。」
「不,不要紧的。」
在这么重大的事情曝光之后,就这么睡着反而令人不安。在闭上眼睛的时候,事态会不会有什么变化?贵之说得没错,现在孝史他疲劳得头昏眼花,但他害怕断绝了与现实的连系。
仿佛看透了孝史的心情,贵之站起来,说:「今天不会再发生什么事了。不管是屋里还是屋外。那场政变‐‐听说后世称之为二二六事件‐‐在今晚深夜到明天上午之间,就会走向结束。已经没有任何需要你担心的事了。」
「贵之。」
「什么?」
「你突然改口叫我『你』了呢。你之前都叫我『你这家伙』的。」
贵之笑了一下。「这样吗?」
「是啊。我是未来人,每次被叫『你这家伙』,内心就一阵火大。」
「这件事的话,我注意到了。」贵之说。「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会怀疑你这家伙是不是辉树的。」
啊,不是「你这家伙」,是「你」‐‐贵之边订正口误,边穿过房间。握住门把的时候,回过头来说了:「你生活的时代,没有征兵制了吧?」
「什么?」
「不,没什么。好好休息吧。」
门关上了。又剩孝史一人了。
躺着休息的时候,不知不觉就睡着了。这次没有做梦了。来到这个屋子之后,第一次获得了真正的深沉休息。
再次醒来时,室内已经变暗了。应该有电灯开关,孝史却不知道在哪里。比起对黑暗的不安,它所带来的隐密的舒适性更胜一筹,孝史就这样躺着仰望黑暗的窗子。
门打开的时候,他没有立刻发现。直到脚步声接近,他才知道有人来了。孝史眨着眼睛转动头部,看到珠子就站在床边。「你起来了。」她轻声说。珠子走近枕边的小几,打开电灯。那是一个有着大大的罩子,台座是玉做的台灯。黄色的灯光朦胧地亮起,室内有一半笼罩在黄色的灯光下,也照亮了珠子的脸。
她换上了灰色毛线的套装。纤细的身体线条,看起来仿佛浮现在灯光当中。
珠子在孝史脚边的床上坐下。她坐下的部分凹陷下去,床铺发出微弱的倾轧声。
「对不起。」珠子说。她低着头,凝视地面。「我打了你……。很痛吧?」
虽然贵之说「珠子冷静下来了」,孝史还是有点紧张。只要被拨火棒打过一次,任谁都会如此吧。
「哥哥跟阿蕗看过你的伤口,说只是擦伤,伤势不是很严重。」
头痛依然持续,孝史实在不是能够顺从地说出「嗯,是啊」的心情。因为事实上,他被打到昏倒了。但是冷静想想,要是拨火棒不偏不倚地直击他的脑袋,他毫无疑问地一定上了西天,所以珠子说的话也并没有错。
「不要紧的。我还活着。」
「好像是呢。」
珠子一副事不关己的口气,让人无法判别她究竟是觉得庆幸,还是遗憾失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