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反问:「心情为什么要好?」
「为公为私?」花地玛喷出一口烟,「为公为私都划不来。」
「我是你,我也这样说。」
「为了日本人对你不好?他对每个人都这样,你管他呢,他要压你也压不死你。」
「压得坏的。」我说。
「这里谁都不好过。」花地玛说。
我微笑:「大家都是百折不挠的人了。」
「嫁了吧,中国男人对太太好,常常请佣人来服侍妻子,其馀的男人没有这麽好。」
「他会不会讨厌我?」我问花地玛。
她睁大眼睛:「我不知道你说的是谁,日本人?」
我不响。
「他讨厌你有什么关系?他爱上你才糟糕呢。」
我苦笑。
「找个男朋友是正经,去年一年嫁掉了施美美,还有玛运达。莉兹生了个女儿,你知道吗?」
她还没有结婚。
「我不同,」她自嘲,「有几个中国人肯娶印度人?还有,本地又有多少个印度人?」
我不出声。想想又是,比我们更难。
「叫我回印度去嫁?开玩笑了。」她说。
我看见她的香烟喷出来,喷得一办公室都是,有时候觉得办公室似只臭烟灰缸。
我仍然不语。
「下了班去喝一杯。」她怂恿我。
「不去了。」我说:「想早些睡,天气这麽冷,被窝真可爱。」
「听说你有中国男朋友?」
我摇头:「十划都没有一撇。」
「别不高兴,日本人的白眼,当伊是死的。」
「不是他。」
「又不是他?颜回,你说话越来越文。」花地玛伸个懒腰:「这几天才觉得自己老,你知道吗?竟起不了身,想当年十多岁的时候,别说是熬夜,三天只睡两个晚上,也闲事。」
我也觉得精力大不如前。
英国人纽卡素很少搭腔,但闻说,转过头来一笑。
花地玛反问:「笑什么?能帮忙就帮忙,别叫颜回跟著日本人吃苦。」
纽卡素举手投降:「这是大老板的主意,我哪里晓得那麽多?咱们这些小豆子,跟你们一样,听人调派。」
我说:「花地玛,别乱代我求情,真的做不下去,可以不做,难道还会饿死不成?」
花地玛看我倔强得不领倩,便讪讪的说:「我开工了。」
我就是不会打蛇随棍上。
我脾气并不好,但偏偏不肯同人吵架。不是不会,而是不肯,谁也别想逼得我开口翻脸。怪来怪去,当然怪自家学艺不精,干嘛跟这些贩夫走卒在一起,日子久了,难免人家不把我当同类。
我用一枝笔在纸上乱画。
日本人的秘书又过来,「山本有电话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