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嬷嬷瞪着眼,手中的戒尺往旁边茶几一拍,震得木头作响。“即使是三岁小儿,进了宫也得守宫中的规矩,熙常在如果还是这样没皮没脸的,老奴只能转告皇后了。”“你去吧,说我愚笨学不会规矩。”云皎发现这红木椅子贵是贵,坐着却不舒适。她换了个姿势,两只腿搁在桌上,头往后一昂,枕在后面的小桌之上,纨绔见了都要自叹拂如。毛嬷嬷活一辈子,就为规矩而活。见状,她浑身血液都要倒流了:“熙常在可敢在皇上面前做出同样作派?”“皇上最喜欢我这番作态。”云皎抬了抬下巴,俨然是被娇惯入骨的祸水宠妃。这帮规矩嬷嬷说白了最会pua,唬住主子后,将主子贬得一文不值,自己才好抖起威风来。云皎不必想太多,只拿住两个关键。其一,是对方没有体罚自己的权力。其二,则是云皎故意用激将法试出来的——她前面横成这样,毛嬷嬷是如何应对的?她说学不好规矩,就得搁牌子,不能伺候皇上!云皎承认毛嬷嬷是有两分本领。但假如,她不在乎能否侍寝,对方又该如何应对呢?只要她躺平摆烂,就没有人可以拿圣宠威胁她。“熙常在与其在这耽误时辰,不如认真学好,早日回去侍候皇上。”毛嬷嬷谆谆善诱。“我在学呢,你来示范吧。”毛嬷嬷没法,总不能主仆干耗着,只能向她示范如何优雅走路。云皎嗑了颗瓜子:“你再示范示范,兴许我就会了。”“小主该来尝试一遍,奴婢好矫正主子。”“不必,我的眼睛在学了,你接着示范,如果你不动,那就是你教得不尽心,学得不好都怪你。”一番话将毛嬷嬷绕进去了。她瞪眼,觉得熙常在不像后宫妃嫔,反倒像叛逆期的皇子。偏偏云皎能耍无赖,她不能。“那奴婢再示范一回,熙常在要看好了。”“嗯,我看着呢。”毛嬷嬷再示范一遍,一转头,发现熙常在合上双眼,竟要原地入睡。“熙常在!!!”毛嬷嬷大喝一声。躺在桌椅间的熙常在却霍地跃起,抄起桌上的杯盏往地上一掷,茶水溅了毛嬷嬷一身,再在她反应过来之前,坐了回去,假装惊醒:“吾好梦中发癫,嬷嬷小心了。”有疯病也能在皇帝跟前伺候?云皎笑言:“我这病见到皇帝就自动变成半夜求欢了,还请嬷嬷见谅。”论赖皮啊,云皎真没输过谁。她不在乎仪态脸面,每一样规矩都令人生厌,为求生存该学的得学,却也不想上赶着把自己变成该时代的产物,好累。如果将梦想定为“活着就不错了”,那每天日出日落都是梦想成真。是夜,毛嬷嬷按着皇后吩咐的时辰放人,回到娘娘跟前覆命时,像是老了十岁。皇后惊异:“嬷嬷为何憔悴至斯?”“皇后娘娘,是老奴不中用啊!”毛嬷嬷干嚎一声跪了下去,对今日的事儿一一道来。而犯病一整日的云皎却是神清气爽地回到了自己的帐蓬里。所谓与其内耗自己,不如发疯外耗别人。没想到,真挺过瘾的。而另一边厢,忙了一整日,克扎语和燕赤话切换得快要频道错乱的谢知行同样回到帐蓬里,听迎禄复述了皇后那边发生的事。他皱了皱眉:“皇后还是那副样子。”“毛嬷嬷向来刻薄不饶人,皇上可要……”“不必,她熬不住会来找朕。”过了会,谢知行还是不放心,吩咐暗卫:“如果皇后忍不住对她动刑,就及时告知朕。”“嬷嬷别是在跟本宫开玩笑,世上真有这种人?”皇后听完毛嬷嬷的汇报,不敢置信。能够被选为皇子正妃,她的出身自然是极好的,幼时在府中就由退休出宫的嬷嬷教导规矩,分寸不出差错,身边全是将仪态放在第一位的样板人,就像华夏人想象不到小小的摩托车在印度能够承载七八个乃至数十人不等,皇后也想象不出堂堂天子妃嫔能作出这种荒唐事。云皎在高位妃嫔面前规矩从不出错,硬要说毛嬷嬷代表皇后,她这么干代表藐视皇后……不是不可以,就是不依不饶的意思太重,传出去别人会说她不仁慈。说来熙常在也没干啥。不过是要她学规矩,她不认真学罢了。“真是个怪人,本宫想不明白皇上中意她什么,”皇后抬手按了按太阳穴:“你跟她说规矩没学成玉牌就不能放回去没有?”“老奴说了,熙常在不为所动。”“那就由她去吧,既然她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