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嘴,”对皇后这回说的话,因为内容太离谱,谢知行其实是信了的。但皇后也不是宫:她才在宫女嬷嬷的搀扶之下,跌跌撞撞地起了身,满心苦楚,却不能将埋怨的话宣之于口:“扶本宫回去,让他们都起来罢。”“是,娘娘。”内屋安静至极。皇后穿过门前,身后跟了一连串低低垂着头的宫女太监,他们走起路来的脚步声极为轻微,周围只能听到皇后不易察觉的哽咽。今天的事,是本宫错了吗?皇后不断地问自己。理智告诉她,也许是错了。在定下婚约前,爹娘和祖母对她千叮万嘱,说嫁入皇家和寻常官家不同,要收起在家中的骄纵,不然既害了自己更祸及全家,要将大局放于自我之前。如果实在做不到,那家里就不掺合这事,或者换人上。她不愿意换人,她觉得自己可以。等真见到龙章凤姿的大皇子时,皇后心生倾慕,那人也没闹出宠妾灭妻的糊涂事,府中女眷都是由当时的淑妃娘娘和先帝所赐:“嬷嬷,那时除了纪氏格外多些疼爱外,皇上从没宿到别人房里。”“娘亲告诉我,这是王爷也想尽快本宫尽快怀上嫡子,既镇内也让外人瞧见本宫正妃位稳固,称赞王爷不被私情迷惑,以大局为重……”“可是嬷嬷,本宫也好想当他的私情。”“娘娘,世上哪有两全的事呢?娘娘还得放宽心,娘娘和皇上闹僵,得利的是淑妃啊!娘娘得和皇上好好谈谈才是,夫妻间哪有说不开的话。”嬷嬷苦劝。皇后伏在案上流泪,头上满满当当的珠翠往日曾是她的最爱,今儿却压得她透不过气来。她不是没央求过皇上。她上回跟皇上试探了一下,结果皇上既没有醒悟开始追妻火葬场,也没有冷漠地叫她别痴心妄想,朕最爱的人是淑妃——他叹着气在皇后身边坐下,告诉她:“皇后你是除了端亲王之外,最该明白朕的人。朕主外你主内,我俩并非寻常人家,朝中徐太辅为他妻子散尽妾室,爱得轰轰烈烈,结果三天两头争吵,吵的是什么事儿?朕去传人查过,徐夫人觉得太辅近来不够关心她,对她爱意不及往日,故意迎了美妾回来试探他的心意,那美妾入他屋里勾他一整夜,他彻夜挑灯不眠以正道心,早朝时差点晕过去,误了正事。”“如果能动他心弦,闹脾气的是一个妾室,那她翻不出风浪来。”“太辅夫人尚且如此,何况中宫皇后呢?”翻译一下就是——咱俩地位这么高,牵一发则动全国,就别恋爱脑了。“道理本宫都晓得,就是心里难受。”“他说那么多,本宫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他为了区区一个贵人发作本宫!还把宫权分给淑妃那个贱人!”说到淑妃,皇后更是怒极,她一边说,一边抄起周围看得到的杯子砸了下去,摔了个粉碎。她略觉快意,于是停不下来,她屋里有许多嫔妃想也不敢想的珍宝,可那都是皇帝让她作主分配的,允她留下大半,而非亲赏。金山银山,千匹锦绣,都不如皇帝亲手为熙贵人猎得的一张虎皮。因为得来容易,皇后摔起这些贵重物品来毫不心疼。有些金银之物不易摔碎,震得她虎口生疼之余,骨碌碌地往外滚,看着甚是可气。“皇上原本就不爱来建章宫,这下他更不愿意来见本宫了。”在一片狼藉之中,皇后跌坐椅上,既愤恨又委屈。“都怪熙贵人,都怪淑妃,狐媚惑上的东西。”“横竖皇上都要来阻止,本宫倒不如先把她的脸打烂,看她还怎么用那张脸勾引皇上!”“那贱人的命怎么这么好,皇上明明都出宫去了的……”说到这里,皇后面上聚起一片疑色。皇上这次出宫的计划,没有大肆公告,该是只与她和太后说了的。不过再想,她责罚熙贵人是临时起意,皇上又不会未卜先知。即使对熙贵人嫉妒得快要发狂,皇后在心里也倾向皇帝早就想警告她,今日只不过是在熙贵人这儿爆发了。“明日……明日她们会如何嘲笑本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