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不能想办法筹钱吗?上大学多要紧的事情,一辈子搭在这上面,怎么这一点钱凑不出来吗。还是说,难道是闻听自己放弃的?不对,自己临走前闻听分明很想去念书,这不可能。那就是他的父母……凌厉攥起拳头狠敲一下车,也顾不上后备箱里的行李,径直朝闻听家的方向走。
远远望见门口挂着的白布,他的脚步又沉了许多。这些天,他一直都一个人住在这房子里吗?喉咙口泛上一阵咸意,他逃避地闭上眼睛,缓过好一会儿,一睁眼,闻听踏过门槛走了出来。
熟悉的装扮,熟悉的眉眼,也是熟悉的灵动与轻巧。他走到院前的泥土地边蹲下,用指尖拈几片嫩绿色草叶,将它们包拢在掌心,拨弄几下边上的淡橘色花丛,随后撑着膝盖站起来,一侧身,便与凌厉对视了。
他瞬间很想躲开,最好自己是个隐形人,好叫闻听看不见他。
——那现在来干什么?寻开心啊?当闻听是什么?陪玩?
闻听的表情变了,讶异得不可置信的样子,唯独没有愤怒。凌厉的呼吸急促起来,仿佛已经闻到他身上绿植的青稚气味。闻听会不会也这样想?说到底马千傲讲的有什么错。来了就得让闻听陪着,散了一个夏天的步,走了倒是干净利落,出了多么大的事情都联系不上。
他越发希望自己是个隐形人了。
然而他不是,闻听快步向他走来:“凌厉?”
他硬着头皮迎上去,开口便道:“对不起。”
“什么?”闻听不解。
“我都听说了。”凌厉不敢看闻听的眼睛,视线落到他的锁骨,顿了片刻,又飘到灰蒙蒙的水泥地上,“我碰到马千傲了。”
“哦……”闻听应了声,显然情绪也低落下去,然而很快便慌张而焦灼地问:“你们不会打架了吧?”
凌厉意外地抬头,顺着他的视线望向自己胸前,原来t恤领口都已被那小子抓得变了形。饶是此刻面对着闻听,他也没忍住在心里暗骂一声,什么狗脾气。
“真打了?”闻听凑上来,像在检查他脸上和身上有没有伤。
“没有。”他忙答道,“就抓了下领子,没打架。”
“为什么啊?”
他还没想好怎么对闻听解释,一时慌了神,支支吾吾道:“就……”
“他先动手的?”
凌厉没想骗人,但下意识地答:“嗯。”
闻听皱起眉头:“他怎么还是这样啊,我下次好好说他。”手掌攀上他的手臂:“你没事吧?”
这下他定然是怎么也没法纠正了,放软了声音说:“没事。”反手扶上闻听的肩膀,小心翼翼地低声问:“你呢,还好吗?”
闻听牵动嘴角,扯出一个微笑,没立刻答,看看仍握在左手掌心里的绿薄荷,建议道:“要不要进去说?”
凌厉点点头,跟他朝家的方向走。手仍虚虚地扶着他的肩膀,隔着一层单薄绵软的布料,触碰到他温热的体温和瘦削的骨骼。
“我爷爷是在医院里走的,不是在家里。”他突然说,“你不用介意。”
凌厉反应了一会,踏过门槛才明白过来他在说什么,顿时有几分气,又不好发作,只好闷回心里,低着声音讲:“我本来就没介意。”
室内的布置比印象里的空了点,不过一下子也说不清究竟少了些什么。墙壁上挂着条白巾,桌上堆得满满当当,几沓厚资料,纸边卷曲地翘起,他不必细看就知道是历年真题和临近高考的模拟卷。来不及了。心又疼一下,视线下意识地寻找闻听的身影,他已在厨房里忙碌起来:“喝薄荷水好吗?刚采的。”
“我不渴,你来坐会儿。”
“没关系,家里水喝完了,我自己也要泡。”闻听将方才烧开的热水倒进玻璃壶,“吃晚饭了吗?”
到了饭点,他却没饿意:“没吃。”
“啊。”闻听直了直身子,“你要不要吃点什么?我给你做。还是你一会儿回客栈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