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妃嫔,不过是听着好听,在有些讲究的人家眼里也不过是个以色事人的,只是明面上不显罢了。对于这点,甄妃很是明白,但是甄家的家教让她觉得入宫为妃是一场泼天的大富贵。什么以色事人,不过是有些人的酸话罢了,没得个好颜色,有些人想以色事人都没有资本呢。既然是怀着目的去见圣人,甄妃也费尽心思的打扮了自己一番,把自己拾掇得花枝招展才出门。
却不想圣人正对着折子发烦。四王八公的确要收拾,可如今还不是收拾他们的时候,如今严惩了贾家,必定会引起其他几家和周围势力的警惕。如若不对贾家下手,清流的那些书生闹腾起来也不是件容易解决的事情。
“臣妾给陛下请安!”甄妃带着宫女推门而入,因为追求惊喜的效果,她甚至没有让守在外面的小太监通报。
两人间若是浓情意蜜,偶尔这样闹闹也是无妨的,偏生圣人正烦心烦着在,而且那烦心事多少与甄妃有些关联,于是圣人开始有了发火的兆头:这甄氏看来是恃宠而骄了,还得敲打一番。
甄妃却是语笑盈盈:“即是来玉泉消暑,圣人又何必如此操劳,若是累坏了身子,臣妾可是会心疼的,皇后娘娘也会怪罪臣妾,说臣妾没有照顾好圣人。”
圣人却不加以理会,自顾看着桌上的奏折。
“陛下!”甄妃拖长语调,一把从圣人手中夺过奏折,然后说:“陛下若是不喝完臣妾带来的参汤,臣妾就不许陛下看奏折。”往常圣人挺爱甄妃这等做派,甄妃也等着圣人对她好言哄劝两句,然后她就可以顺水推舟提起贾家的事情。
只是随着年华的流逝,甄妃已经不再是当年的娇俏少女,已过了花信之年的她再这样已经不太合适了。圣人皱了皱眉,正色说:“甄氏,你的规矩呢!”
“竟是连一声爱妃都不肯说!”甄妃心中暗恨,但依旧是面带灿烂的笑容:“不就是几个破奏折,陛下当臣妾稀罕呀!”甄妃的语气如娇似嗔,但眼睛却是飞快的扫过奏折:还好,不过是弹劾贾家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没有提到推掉赐婚的。甄妃心里的石头放下了,只是她不知道,有时候表面上没有问题往往意味着更大的问题掩藏在平静的表面之下。
拿回了奏折,圣人面不改色的端起参汤喝了下去,似乎一点没有发现甄妃的异常,但似乎永远只是似乎。
圣人的举动成功的迷惑了甄妃,她见圣人面无异色,就继续说道:“臣妾是来向圣人赔罪的。当初皇后娘娘让臣妾给毓敏郡主同贾珠的婚事作保,如今贾家闹出这等事情,臣妾也难辞其咎。”甄妃话语带着颤音,似乎皇后对她有所逼迫。
“你知道就好。”
圣人说的平静,但成功的把甄妃之前的话给堵了回去。甄妃顿了顿,又摆起笑脸:“臣妾也知道让李家姑娘受委屈了,可婚姻毕竟是大事,断不可儿戏的。珠儿也是个好的,只不过小孩子年轻,跟个馋嘴猫似得,哪里能受得住。闹成这个样子,大家面上都不好看。”
虽说是心中冷笑,但圣人脸上依旧平静:“就你说的这些事?”
甄妃被圣人这么一问,心中虽是一惊,但想着奏折上的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她仍旧是镇定下情绪:“还能有什么事儿,陛下多虑了。”
在玉泉的这些时日,夏日最热的时候已经过去,想着这会子回到京里也不算难熬,圣人便说:“既然这样说,咱们就回京看看,看看这贾珠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又说京里,贾珠闹出的这档子事情已经不仅仅在私下传扬,不少人都会在明面上嘲笑贾珠,甚至连贾珠把卖身葬父的秦罗衣带回府中的事情都被人挖掘了出来。
当今圣人以孝治天下,一个刚刚丧父的女子,连孝都未曾守,就成了大户人家爷们的通房侍妾,做了房里人还不说,还怀了身孕!这事情已经不是内宅混乱的问题了,而是上升到了礼法道德的高度。
贾珠在国子监进学,是读书人,最是爱惜名声,如果这事儿被坐实,他的名声就全毁了,也就不用谈论什么名声。作为母亲,王氏为了挽救贾珠的名声,慌慌忙忙的放出话来:“我们家珠儿是个纯善的孩子,当初见人卖身葬父,起了怜悯之心,才将那女子救上一救。却不想那女子是个攀附富贵的骗子,进了府里就勾坏了咱们家珠儿。”王氏这话完全是把责任全推到了秦罗衣身上,照她这话,错不在贾珠,贾珠反而成了被哄骗的受害者。大家公子大多都有不知世事、目下无尘的毛病,贾珠要真是这样,虽说名声有碍但也不显眼。
王氏一副受伤慈母的模样,还真心拉回来不少夫人、太太的好感。毕竟大家家世都相似,这样天真不知事的孩子家里多少也有,如果这样的事情是真的,贾珠的今天也可能是自家孩子的明天,于是乎贾珠的名声多少有些许缓和。
直到一日,廉亲王妃在家中举办赏花宴,不少夫人太太带着唏嘘的语气谈论起贾珠的事情:“要是这样可真是糟心,外面买来的还真心不如自家的家生子可靠,碰上这样一个不省事的,毁的可是孩子的前程。”
“可不是,外面的总是没有家生子来得可靠。就是家生子,往自家孩子身边方的时候也得好好看看人品、性格。”
听着席间夫人太太的谈论,王妃勾起嘴角笑了笑:“这事儿真真是奇巧了。谁家当娘的会就这么把不知底细的人放在自家孩子身边,还成了孩子的房里人。”
王妃这话算是一针见血,王氏想让人们从感情方面同情贾珠,帮贾珠洗白名声,可是洗白哪里是这么容易的,更何况王氏的话本身就充满漏洞。
席下一位夫人突然想起了什么:“我今儿还想起个更蹊跷的事情。几年前有个跳惊鸿舞的,名字也叫罗衣,不正好和贾家的那个通房名字一样,莫不是同一个人吧。”
在做的都是些成了家的女人,对于欢场的那些狐媚子可是深恶痛绝,一是担心她们勾了自己丈夫的魂,二是担心她们会诱着自己孩子学坏。虽不确定贾家那通房的身份,但又真心的多厌恶了几分。
席间的话题又转了风向:“那毓敏郡主真心可怜,就是退了婚,曾经和这等人家扯上关系,日后想着也糟心。”
同情贾珠的人也说道:“常言说‘一个巴掌拍不响’贾珠的房里人既然感闹出这些,那贾珠也不是个好的。”
“是呀,若是孩子本身好,就是有人勾着,也是学不坏的。”
能来廉亲王府做客的都是些有身份有地位的官太太,事情经过她们的口一传,贾珠本来洗白了一点的名声就如同掉进淤泥里,更坏了。
等到圣人回京,贾珠的坏名声可是传到了顶峰,作为明面上的赐婚人,圣人见着这些事情与传闻脸都绿了。李纨是他封的郡主,是他名义上的义女,如果李纨嫁的不好,圣人还得背上一个刻薄义女的名声。如今贾珠这名声,不说李纨会嫁的不好了,如果真让人嫁给了贾珠,圣人的名声可是要变成:把义女往火坑里推了。
既然如此,这婚事也就没有继续的必要,圣人一道旨意,以贾珠德行有亏不配与郡主而取消了赐婚。
自己收回自己的旨意,这可不是什么有脸面的事情,说是自己打自己的脸都不为过。于是,当初为这桩婚事出过力的人都被圣人给记到了心里。就算不能下手严惩,小惩大诫也是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