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琢第一次上门时,客厅里什么也没有,空荡荡的跟和尚庙有一拼。这才半个月不到,客厅已经大变样——沙发和餐桌上罩着手工刺绣的布艺,茶几上摆了全套的骨瓷咖啡杯,电视柜上还放了一盏景观灯。
何菁菁好奇地凑上前,发现那灯带是白瓷的,形如一轮满月。灯座上摆了一尊远山状的花器,里面插了一支干花。
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种感觉,就像一幅被框住的画……景观灯,焕然一新的客厅,还有厨房里并肩而立的两个人。
这个家打扫得十分干净,木质地板泛起温暖而润泽的光,整洁又漂亮,哪里都充斥着一种和谐而温暖的氛围。
何菁菁忍不住想起自己的家,虽然只有两个人,却总是乱糟糟的。茶几和地板上落了厚厚一层灰,沙发上丢满了来不及叠整齐的衣服,卧室更是不能见人,课本、练习本、杂书、漫画,堆得到处都是,久而久之,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
比杂乱的空间更难以忍受的是老妈拉长的脸和破口大骂声,小丫头伸手拨弄了下花瓶里插的干花,不由自主地嘟起嘴。
有一个未成年在,顾兰因又是肠胃刚好,顾琢便没做太油腻的晚餐。他将事先腌好的鸡胸肉沥油煎熟,加了生菜和土豆培根,拌了一道沙拉,又蒸了几个红豆包,热腾腾的一并端上桌。
晚餐的香气勾引了熊孩子,何菁菁不用人招呼,就自觉在餐桌旁坐下,眼皮偷偷掀起,瞄了一眼又一眼,渐渐挪不开了。
顾兰因更直接,干脆冲沙拉盘里的鸡胸肉发动攻势,眼看要得手了,斜刺里忽然飞出一支筷子,正中那只手爪。
顾兰因捧着手背猛地一哆嗦,就听顾琢头也不回地淡淡道:“先去洗手。”
俩熊孩子立马老实了,乖乖地排队去洗手。
等她俩举着四只滴汤落水的爪子出来时,最后一道培根金针卷也出锅了。顾兰因一看,眼睛都绿了,迫不及待地夹起一个卷,正要送进嘴里,谁知那筷子中途一个转折……落进了顾琢的盘子里。
顾掌门一抬眼,便对上顾姑娘谄媚又讨好的笑:“师父辛苦了。”
顾琢无奈地摇摇头。
晚餐的氛围十分轻松,没有临近更年期的中年妇女唠唠叨叨,也没有七大姑八大姨喋喋不休地追问“成绩怎么样“”打算考哪所高中”。饭桌上只听到顾兰因一个人的声音,她就像个天生的段子手,再平淡无奇的琐事被她一添油加醋都自带笑点,再有顾琢恰到好处地点上一两句,笑料立马翻倍,把个何菁菁逗得前仰后合,一口沙拉差点喷出来。
至于那个不会说人话、一根筋捅上天的棒槌?
仿佛只是和她共用一具身体的精分人格。
一顿饭吃完,顾兰因自发自觉地收拾了碗筷,从厨房里转出来时,何菁菁已经趴在茶几上乖乖写起了作业。沙发上的顾琢手捧一本闲书,时不时和她闲聊两句。
顾琢:“这么晚了,真不用跟你妈妈说一声吗?”
何菁菁撅起嘴,闷闷地抠着笔帽:“我不想回家。”
顾琢温和地问:“为什么?”
何菁菁低着头,好半天才道:“……我考试考砸了,回去又要被骂。”
厨房里的顾兰因摸了摸下巴,绞尽脑汁地思忖了好一会儿,也想不出“被家长数落”有什么好害怕的。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顾掌门太温柔,二十多年来没舍得说过一句重话。
顾琢沉默了好一会儿:“兰因小时候也考砸过。”
闷头写作业的何菁菁以及躲在厨房里偷听的顾兰因不约而同地竖起耳朵。
“可能是受我的影响,兰因打小喜欢文科,碰到数学题就犯困。她初中有一阵沉迷武侠小说,成绩一落千丈,期中考试数学甚至没及格,”虽然是回顾徒弟的黑历史,顾琢眼角的纹路里却盛满了笑意,仿佛这些都是他珍藏的宝贝,只是偶尔把玩已经让他心情愉悦,“她怕我知道,偷偷把卷子藏起来,还骗我说成绩没出来。”
厨房里的顾兰因捂住脸,有那么一时片刻,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何菁菁睁大眼:“真的吗?然后呢?”
顾琢笑了笑:“然后她的班主任打电话给我,我才知道,她偷偷在课上看武侠小说,被老师发现后没收了。”
何菁菁咕嘟着嘴:“这要是我妈,一定把书都撕了。”
顾琢:“我把书还给她了。”
何菁菁:“……”
什么情况?眼前这位“家长”和她家里的河东狮真的是同一种生物吗?
这不科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