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聿满肚子的话都被这口气憋了回去,眼不见为净地扭过头,紧随唐老板而去。
顾兰因对霍谦的鸡零狗碎不感兴趣,眼看当事人都跑了,她乐得跟顾琢享受二人世界,一边挽着自家师父的胳膊,沿着小区门口的街道不紧不慢地走着,一边将顾琢的右手攥进手心里:“师父,你冷不冷?”
顾琢出门前特意挑了件最厚实的羊绒大衣,脖子上缠着厚厚的围巾,顾兰因还不住搓揉他的右手,从里到外都是暖融融的:“还好,不冷。”
顾兰因探头四顾一圈,确认方圆十米内没有第三个活物,这才捧起顾琢的手,在他指节处轻轻吻了下。
顾琢耳根悄无声息地爬上一道红痕,眼角微微弯下,笑纹如涟漪般绽开。
顾兰因得寸进尺,脸颊贴上他肘弯不住磨蹭:“师父,你说唐伯伯他们赶得及吗?”
顾琢沉默片刻:“那女孩还很年轻,要是……这辈子恐怕就毁了。”
顾兰因:“可是她之前……”
顾琢低头看了她一眼。
顾兰因的话音戛然而止。
顾琢伸手将顾兰因揽入怀中,轻轻抚摩她的长发:“兰因,如果换做你是她,你会怎么做?”
顾兰因不由一愣。
她思忖片刻,刚要开口,衣兜里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下,摸出来一看,发现何菁菁给她发来一个定位。
顾兰因抬起头,和顾琢交换了一个惊疑不定的目光。
定位上显示的地址离河坊胡同只有十来分钟的路程,霍谦下了出租车,看到路边有一个街心公园,于是拄着拐杖步履蹒跚地走进去。
冬日里天黑得早,夜幕如饥似渴地奔向大地,给了城市一个不带温情的拥抱。人老了,眼神不好,闻到公园里有一股不绝如缕的清幽香气,却分辨不出那香味是从哪里、哪株花上散发出来的。
“这味道好熟悉,”霍谦皱眉思索了片刻,“好像……是腊梅的香气?”
他恍惚记得有谁喜欢腊梅,还抓着他的衣襟,吵着要摘一朵,结果被文明守法的霍大爷一个眼神瞪得不敢吱声了。
是小聿,还是菁菁?
哦,他想起来了,好像是婷婷。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
霍谦忽然停下脚步,他年纪大了,又才大病一场,体力不支,实在站不住,只得佝偻着腰背,找了条长椅颤颤巍巍地坐下。一抬头,就见公园中心的喷水池背后走出一个瘦小的影子。
那喷水池里立着一尊大理石雕像,是打扮穿着相当非主流的年轻女孩,衣服恨不能褪到脚底,一手捧花环,一手握火炬,乍一看仿佛博物馆里的维纳斯多长出两条胳膊。
站在路灯阴影里的不速之客同样是个女孩,一张小脸比石膏像还白,白到极致,隐隐透出不正常的青灰,就如常年不见天日,在密闭空间里捂出来的一般。
她无声无息地站在那儿,仿佛一个无中生有的幽灵,一双黑碜碜的眼珠纹丝不动,望定了霍谦。
霍谦扶着拐杖,坐在原地没有动:“你……就是小肖的女儿?”
女孩张开嘴,无声地比划了几个口型。
霍谦不懂唇语,就算懂,以他如今老眼昏花的视力,也看不清这女孩说了什么。谁知这时,一个阴恻恻的声音突然响起:“她说,她叫肖芸。”
霍谦微一眯眼,目光飞快地扫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一阵夜风呼啸而过,经冬未落的灌木严严实实地遮挡住那人身形,霍大爷运足了目力,也没瞧出那充当唇语翻译机的货色是人是鬼。
女孩又“说”了句什么,暗中那人半点没有炫耀存在感的意思,尽职尽责地翻译道:“霍盟主,别管别人,今天约你来的人,是我。”
霍谦从衣兜里掏出一部堪比电视遥控器的古董手机:“有人给我发来消息,说知道我孙女的下落,约我在这儿见面——发消息的人,是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