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的农历新年来得格外的早,好像元旦才刚过没多久,小区里都张贴上喜气洋洋的大红春联。
顾兰因连轴转了一个月,人都快忙成陀螺,下巴眼见着尖了一圈。好不容易项目告一段落,又赶上春节,她新入职的公司老板总算发了慈悲,大笔一挥,赏了她一礼拜假期,除了如数照付的一个月工资,还额外发了几千块过节费。
顾兰因背着她的“逃荒包”挤下公交,中途不知被谁踩了一脚,鞋差点掉了。她一边往小区方向走,一边琢磨着,就她手头那点积蓄,够不够挤出一笔钱买辆二手车代步。要不然,每天赶早晚高峰姑且不提,在公共交通上挤成遗照也没什么,可上下班通勤来回一个多小时,甭管去哪都跟瘸了条腿似的,这就有点不能忍了。
顾姑娘满脑子都是二手车,可能是日有所思,就听斜刺里传来一阵喇叭鸣叫。她蓦地抬起头,环顾四遭,只见不远处的小巷里停着半个带车标的车头——那车标赫然是两个大写的“R”重叠在一起,车头上还立着个长了翅膀的小金人。
顾兰因:“……”
顾姑娘虽然不懂汽车,这种帝皇级别的豪车品牌还是听说过的,一时间,她满脑子的二手车被某种无中生有的仇富情绪扫荡一空,牙根咬得咯吱响,恨不能将车头上的小金人拧成两半。
没等她把冲动付诸行动,就见墨色车窗摇下一半,里面露出一张同样让人直咬牙的面孔。
顾兰因:“……”
顾姑娘沉默片刻,原地调转方向,奔着那拉仇恨的豪车走过去。恰好车里那人也正走下来,冲她打了个招呼:“好久不见。”
顾兰因回头瞅了眼,此时已近傍晚,大片夜色垂落在城市边缘,又是临近除夕,路上行人不多,偶尔经过,也是行色匆匆,压根没往这边看。
顾兰因于是扭过头,一条胳膊撑着树干,拗出一个标准的“纨绔拦街”造型:“开着豪车就敢满大街溜达,亲爱的师兄,你不怕被人拦道打劫?”
明承诲拉开轿车后座,拎出一个大塑料袋塞给顾兰因,嘴上不甘示弱:“打劫我?烫手的山芋,他们要不怕烫掉一层皮,只管来试试。”
顾兰因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打开塑料袋一看,里面除了精包装的燕窝礼盒,还有诸如虫草、雪蛤、花旗参的名贵滋补品,包装袋上印着不知哪个国家的外文,显然是进口货,搞不好还是托人从国外带回来的。
顾兰因越翻眼睛瞪得越圆,看到后来,舌头都捋不直了:“师兄……你这一袋子得多少软妹币?够我们贫下中农一年花销了吧?”
明承诲懒得跟她费口舌:“又不是给你的……上回的燕窝,师父吃着怎么样?他身体好些了吗?”
顾兰因是顾琢一手教养大的,对待金钱的态度也和顾琢一样——是生活必需品,有得赚,自然多多益善,实在赚不到也没辙,不用太强求,尤其不能用其他东西交换。
比如道义,还有……尊严。
顾兰因心里有数,这一袋滋补品看似寻常,真要买回来,几万软妹币眼皮也不眨一下就出去了。
这东西要是给她自己的,顾兰因说什么也不能要,毕竟不是几千块的小玩意,人情欠下就还不上了。可是换成顾琢……顾姑娘抿了下嘴角,毫不犹豫地伸手接过:“好多了,之前师父一咳起来就停不住,好像五脏六腑都要撕裂开似的。这阵子都没怎么听他咳过,脸色也好看多了。”
明承诲长出一口气:“那就好,师父要是吃着不错,我就托人多带些回来。”
顾兰因估算了一下自己银行卡里的余额,一咬牙一跺脚:“还跟上回一样,这东西算我一半,回头把钱打给你。”
这一袋东西抵得上顾兰因大半年的收入,换成明总裁,还不够他一个月零花。闻言,明承诲不当回事地笑了笑:“不用了,眼看要过年,师妹就别勉强自己打肿脸充胖子了,真把牙齿打落了,心疼的还是师父。”
顾兰因:“……”
这对师兄妹当着外人面时都下意识地模仿顾琢,给自己刷上一层“如沐春风”的保护色,轻易不暴露真面目。可当外人离场,只有知根知底的“自己人”四目相对时,这两位就跟听到发令枪一样,一个赛一个地丢掉伪装,把獠牙和利爪亮出在光天化日之下。
鉴于同门师兄说的都是事实,顾兰因无言以对,又不能把手里这一袋“烫手地雷”丢垃圾桶里,只能翻出白眼,皮笑肉不笑地盯了明总裁一眼。
按照顾兰因原本的打算,她是想下班路上拐进超市,带点年货回家。虽然有送温暖的明总裁横插一杠,这个计划依然照常执行,她在超市里逛了十来分钟,能搜刮的全塞进购物车里,实在装不下,她才意犹未尽地推着购物车来到收银台。
过年不算新鲜,但对顾兰因来说,这个年却非比寻常,怎么隆重都不为过——因为这是顾琢回家后的第一个农历新年。
往年过节,热闹是别人家的,顾兰因只管关上房门,一边端着泡面桶,一边插着耳机听两倍速的美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