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仰起脸,夜风里带着冰冷的水汽,从他眼前卷过,那老人忽然泪流满面,顺着褶子一样的皱纹淌落。
人到老来,才知道那双手有多无力,就算是刚柔兼济的翻云掌,一旦沾了“老”的边,也是颤颤巍巍、哆哆嗦嗦,甭管“虚名”还是“浮利”,都如细细簌簌的流沙一样,从指缝间漏了个干净。
临了一回头,家徒四壁,一无所有。
肖芸黑沉沉的眼珠突然暴起一圈,看起来像个快要露出原形的女鬼。她突然摸向腰间,动作快到反应不过来,等霍谦回过神时,黑洞洞的枪口已经指住了自己。
“霍成是你儿子,你下不了手,”他听到那女孩借着男人的口冷冷地问,“可你欠下的债,凭什么要别人替你还?”
枪声乍响,一条人影突然飞快窜出,不顾一切地扑向霍成。
砰——
顾兰因刚从出租车上跳下来,就听见这熟悉的动静,有那么一瞬间,心跳差点停摆。
她和顾琢对视一眼,身形快如一道疾风,循着枪声传来的方向卷过去,一前一后窜进街心公园。没等站稳,先看见霍谦怀里脸色煞白的何菁菁,鲜血从她身下流出,很快在地势低洼处汇聚成小小的一滩。
顾兰因一个趔趄,左右脚打了个磕绊,险些原地栽倒。
顾琢眼疾手快地扶了她一把,迎风抬起头,正对上肖芸难以置信的目光。那女孩持枪的手抖成了帕金森,却死活不肯撒手。
顾琢手指一弹,细细的风声刮过耳畔,女孩手腕猛地一震,半条胳膊突然失了知觉,纤细的手指吃不住劲,手枪应声落地。
顾琢纵身跃出——却是从肖芸身边掠过,远远丢下一句“看住这女孩”,便直奔那藏身暗中的男人而去。
就这么片刻功夫,顾兰因已经把定位发给陈聿,顺带拨了急救电话。做完这一切,她盯着浑身是血的小姑娘看了片刻,发现自己束手无措,只能把矛头对准“好欺负的”一边:“我在你家店里吃过几次面,你给的料很足,这份人情我一直记得——你现在什么都不做,跟我们一起等警察来,我可以替你作证,你只是误伤……”
她话没说完,肖芸已经抢上前,一道寒光劈手斩落——居然是一把不折不扣的匕首!
顾兰因简直叹为观止,这小丫头分明还没成年,哪来的门路弄到这么多违法违禁物品?
她一边摇头,一边反手去扣肖芸手腕,两边以力碰力,显然是意剑传人占了上风。肖芸眼睛登时红了,像是要滴血一般,匕首挥出一片银光,毫不客气地砍向顾兰因抓向她的手。
顾兰因手腕一扭,两根手指蓦地突破刀风,正正夹住锋刃。肖芸拼命想抽出匕首,那两根纤细的手指却如铁钳一般,任她如何用力也纹丝不动。
肖芸大吼一声,突然放开匕首,不知从哪摸出一个眼熟的小竹筒。那玩意刚一亮相顾兰因就心生不妙,赶紧撒手后退,下一秒,千万根细如牛毛的小针激射而出,裹挟在风声中,无孔不入地兜头扑来。
顾兰因不及细想,只能纵身跃起,这一下足有三米高,脑袋差点磕树枝上。那千万根小针“嗖嗖”从她脚底板下飞过,她拽着树枝,就跟玩单杠似地翻了个圈,轻飘飘地落了地。
肖芸一击逼退她,回身抓向霍谦咽喉,昏暗的路灯下,那五根手指泛着幽微的冷光,仔细一看,居然戴了五个尖利的金属指套!
顾兰因都快疯了,也不知这姑娘从哪弄来这么多鸡零狗碎,电光火石间,她只来得及解下腰带,当空甩过,就如一条灵蛇毫无预兆地窜出,卷住那女孩腰身,将她往反方向用力一扯。
肖芸敌不过她的力气,被拽得往后一个踉跄,百忙中扭过头,那双还没脱离“少女”范畴的眼睛里居然冒出凶光。
有那么一瞬间,顾兰因缘由莫名地怔住了,只觉得那眼神似曾相识,手指一滑,居然脱了力。
肖芸挣脱控制,当下毫不犹豫地扑向霍谦,就在这时,斜刺里蹿出一道黑影,仗着人高马大,一把摁住了她。
与此同时,刺耳的警笛声撕破夜幕——警察终于赶到了。
来迟一步的警察一拥而上,将那女孩按倒在地。女孩身量瘦小,不知是先天不足还是后天没发育好,骨头架子比同龄女孩要纤细许多,哪怕练过一点功夫,也没法跟孔武有力的警察硬拼。
但她却声嘶力竭地挣扎起来,就如一头发狂的野兽,不顾一切地撕咬着每一个靠近的人。
“这女孩怎么回事?疯了吗?”
“小心,她手上有利器,别碰!”
“手铐,谁给我一副手铐?”
混乱中,急救人员和警察一拥而上,一拨去给伤者做急救,另一拨忙着控制住伤人凶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