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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哥们长得凶神恶煞,心眼却比较实诚,顺着陈警官的话音一琢磨,觉得似乎有点道理,于是要过陈聿的警官证,里里外外仔细检查一番,确认上面的钢印不是假的,才递还给他。
“该说的上回不是都说清楚了,还有什么好问的?”保安慢吞吞地给陈聿开了门,领着他往里走,“你再晚来二十分钟,杨校长就该走了。”
陈聿耳朵一动,状似无意地问道:“哦?这么晚了,杨校长还没回去,有这么忙吗?”
“还不是那小孩的家长……”保安说到一半,忽然反应过来,赶紧一咬舌头,把后半截话音咽了回去。
陈聿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他忽然看向保安身后,露出惊愕的表情,仿佛角落里藏着什么可怕的东西:“欸,那是什么?”
保安循着他的视线一扭头,还没看清,身后一道劲风毫无预兆地斩落,他声都来不及吭一声,眼前一黑,已经失去了意识。
陈聿左右逡巡一遭,小心避开监控摄像头,将被他敲晕的保安拖到灌木丛里藏好。随后,他抬起头,目光在几座楼房之间扫了个来回,正犹豫着该从哪下手,兜里手机忽然震动了下。
陈聿掏出来一看,只见丁建又发来一条消息,是一张聊天截图——
宇宙第一帅:你在哪?
宇宙第一帅:别乱来,阿聿已经去找你了,现在是法治社会,有什么话好好说。
类似的消息足有七八条,丁总拿出他忽悠甲方的全副功力,循循善诱、谆谆教诲,光看文字都能脑补出,这位是如何不遗余力地试图将某位濒临失足的妹子从悬崖边上往回拉。
终于,在半个小时后,顾兰因回了一条简短的:重生学校,右手边第二幢。
下面还配了张照片,看视角似乎是从高处往下,陈聿瞳孔忽然一缩,只觉得照片上的景致和自己藏身的地方十分相似。他下意识地一抬头,就和不远处楼房上的一排窗户看了个对眼。
陈聿眉头一皱,把手机揣回兜里,认命地迈开腿。
不知闲置了多久的暗房里,顾兰因揪下水草一样乱糟糟的假发,把几个不知是吓晕还是打晕的保安拖到一边,确认这帮中看不中用的货色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她才站起身,看着墙角里缩成鹌鹑的熊孩子:“你们是哪个学校的学生?现在的学校功课已经偷工减料到这个地步,初中生大半夜闲着没事干,跑到这种地方来体验生活吗?”
少年哆嗦成一团,舌头都捋不顺溜,更别提说话。少女吞了口口水,鼓起勇气挡在同伴身前:“那你又是什么人?大半夜跑来这里,肯定也没打算干好事吧?还好意思说别人。”
顾兰因两只手抱在胸前,懒洋洋地斜靠在墙上。房间里乌漆麻黑,她那双眼睛却像是天生聚光,在黑暗中也有细碎的光闪动:“行了,不爱说我不问了……等会儿我找人把你俩送出去,回去记得好好念书,别净想着整幺蛾子,两个熊孩子,身在福中不知福。”
两个熊孩子正值中二期,逆反心最旺盛的时候,被她一通数落,都露出不服气的表情。少女脸色一变,正要张嘴喷回去,忽然想起她方才打昏保安的手法,心头一动,到了嘴边的唾沫星子又被自己叼了回来。
一般来说,越是叛逆的熊孩子,越有种莫名其妙的“慕强情节”,容易被那些强大而神秘的人物吸引。顾兰因虽然是靠装神弄鬼唬弄住了一帮打手,可她那身神鬼莫测的轻功,还有用小石子轻巧放倒一个彪形大汉的手法却不是弄虚作假。
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少女再怎么不知天高地厚,好歹是名门出身,比她的同伴有眼力见得多,她把方才那一段在脑子里不停歇地来回倒腾,越是“倒带重播”,就越是心向往之。
小萝莉狠狠一拧同伴,这一下毫不留情,少年猝不及防,险些“嗷”一嗓子嚎出来,登时把“要反击回去”这回事忘到九霄云外。
少女先是用手机自带电筒照了照,发现顾兰因有影子,肯定不是某种有损精神文明建设的物种,于是大着胆子往前凑了凑,涎着脸和半路杀出的“顾咬金”套近乎:“姐姐,你刚才用的似乎是蜀中唐门的暗器手法,难不成你是唐门传人?”
顾兰因原本在百无聊赖地摆弄手机,冷不防听到这么一句,不禁抬头瞄了她一眼,心说:这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居然知道蜀中唐门?瞎蒙的吗?
少女见她皱眉,以为自己猜中了,顿时洋洋得意起来:“我妈还说蜀中唐门十多年前就金盆洗手,不问江湖事,原来都是骗人的……姐姐你放心,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你今天救了我,我绝对不会把你的来历告诉别人。”
顾兰因是唐老板看着长大的,小时候没少缠着“唐伯伯”偷师——她师父是一代宗师,十八般武艺没有不精通的,然而单论暗器,他在唐门掌门跟前也只有当学生听讲的份。
这姑娘也是不厚道,眼看少女认错了来历,也不点破,将错就错地问道:“你妈还知道蜀中唐门?不简单,她是哪一派的英雄?”
少女嘻嘻一笑:“说起来,我们跟姐姐还算是半个老乡呢。”
顾兰因眉心微动:“你们是峨嵋派的?”
少女打了个响指——那只手单论形状还是很好看的,十指纤纤,颇有点柔若无骨的意思,可惜那只手上婴儿肥的痕迹太明显,厚厚一层皮肉包裹住指节,第一记响指居然没打响。
自觉丢了面子的少女干咳一声,为了扳回一城,故意用力拍了拍胸口:“那可不,我妈是峨嵋派的嫡系传人。”
顾兰因“哦”了一声,觉得这小丫头故作老成怪有意思的,忍不住多逗了她两句:“原来你是峨眉掌门的千金,你姓何?”
小姑娘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我叫何菁菁,姐姐你呢?”
顾兰因本想保持神秘感,玩一手“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可何菁菁眼巴巴地看着她,那双眼睛瞳仁极黑,眼白又极干净,两厢映照,干净的让人有点不敢直视。
当着这样一双眼睛说谎着实不容易,顾兰因心口一窒,敷衍的话便没能说出口,想了想,她含混地答道:“我姓顾。”
说完,她不等小萝莉追问,冲着角落里的少年一扬下巴,飞快地转开话头:“那个小家伙,你又是怎么回事?是杀人放火了还是上房拆梁了,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你爸妈也舍得送到这种鬼地方来给人瞎折腾?”
顾兰因本意只是想打个岔,让小萝莉没心思追着她不放,谁知这句“无心之矢”歪打正着地戳中了少年痛处,他愣了一会儿,突然张开嘴巴,就如开闸放水般,把憋了半天的嚎哭声一股脑放出来。
顾兰因和何菁菁互相看了看,不约而同地傻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