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巴巴的惹人心疼。
“胃疼,”她不着痕迹的在顾琢掌心里蹭了一把,看上去摇摇欲坠,好像随时会摔倒似的,“师父,我难受。”
顾兰因风里雨里这么多年,早练就一身铜皮铁骨,当初被五毒教坑了一把,高烧整整一宿,也没见她眨一眨眼。可是在自家师父面前,她毫无心理负担地拆了铜皮铁骨,把当初那个藏在衣柜里的小女孩放了出来。
不知是疼的还是委屈,她话音里居然隐隐带出哭腔:“师父……我怎么这么倒霉啊?”
顾琢探了探她额头,没试出体温,先摸到一把冷汗,眉头当即皱了起来。
事实证明,偶尔放纵是会遭报应的,顾兰因整整八年没怎么生过病,难得生一回,欠了八年的债攒一块,气势汹汹地反扑回来。胃疼还没完事,她又撕心裂肺地吐了两场,吐到最后,黄胆汁都出来了,把她整个人扭成麻花拧一拧,怕是都挤不出半点残渣。
陈聿急得直上火,可惜当着人家“家长”的面,他就是酝酿了一口三味真火也不好往外喷,只能逮着医生“泄愤”:“怎么这么严重?你看她疼成这个鬼样子,不能用止疼药吗?”
值夜班的医生大概是见惯了“大场面”,根本不把顾姑娘这点“小状况”放在心上:“没看已经打了解痉针吗?过会儿就没事了。你们这些小青年也是,仗着年轻就不把身体当回事,大晚上的,吃什么烧烤?没吐脱水算你命大了。”
陈聿:“……”
顾琢恍若未闻,很客气地向值班医生借了条毛巾,用热水浸湿后仔细擦拭着顾兰因额头,一边擦一边低声问:“还疼得厉害吗?”
顾兰因可能刚挨过一轮撕心裂肺的绞痛,身体蜷成一只虾米,说话有气无力的:“……我这会儿还好,挺晚的了,您身体也不好,先回去休息吧。”
顾琢脱下大衣盖在她身上,叹了口气:“你这个样子,让我怎么放心回去?”
顾兰因抬起头,还想说什么,顾琢用手掌盖住她眼睛,贴着她耳根低声道:“睡一会儿吧,醒来就没事了。”
其实这师徒俩没说什么过分的话,更没什么出格的动作,陈聿却无端生出一种不爽的感觉,理由很简单,这两位相处时的氛围太融洽、太和谐了,以至于不管是谁贸然插话,都给人“没眼色”“横插一杠”的突兀感。
就在这时,一只手从旁边伸了过来,拽住他手肘,把他往旁扯了扯。
陈聿脸色不善地扭过头,就见丁建冲他又使眼色又摆头,那意思很明白,这种时候别往前凑了,免得讨人嫌。
可能是药剂发挥了效用,也或许是顾兰因被折腾得精疲力竭了,没多会儿,她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睡着了还不忘伸着手,死死扣紧顾琢的手指。
顾琢一动不动地任她攥着,一只手轻轻为她整理滚乱了的鬓发。
医院是个人来人往的地方,顾姑娘的警觉性又远比一般人高,睡着了也不踏实,稍有风吹草动就会惊醒。醒来后,她总要惶恐地探头张望一番,直到顾琢拍着她的肩膀,安慰她“没事了,师父在这儿陪你”,她才迷迷瞪瞪地重新睡下。
整整一夜就在循环往复中过去了。
天光乍明时,彻底消停下来的顾兰因获准“出院”。趁着顾琢去拿药的空当,陈聿总算逮到机会溜达过来,一脸嫌弃地丢给她一个纸袋。
顾兰因打开一看,见袋子里是用一次性塑料盒装着的小米粥,伸手一摸还是热乎的,不由愣了愣。
她下意识地一抬头,就见陈聿两只手插在衣兜里,故作自然地挪开视线:“看什么看?就你现在这样,也就能喝点汤汤水水,没得挑。”
顾兰因却没动,她沉默片刻,连塑料盒带餐具推到一旁:“我没什么胃口……陈警官奔波一晚上,还没来得及吃早饭吧?你自己先垫垫吧。”
陈聿皱起眉——他虽然嘴欠舌毒,时不时喷顾兰因满头包,却很少真的动情绪,总是喷完就算。可当他不动声色地皱起眉时,那就是真往心里去了。
陈聿用舌尖把上下颚挨个舔过一遭,将心头的燥火往下压了压,挑起半边眉毛,故意用一种很随意的语气挤兑道:“我就纳闷了,你昨晚不是还请阿丁吃饭?怎么才过了一晚上,就不像你自己了?”
顾兰因眼帘一垂,似乎在犹豫该不该说实话。然而很快,她想起丁建“说清楚”的叮嘱,本着“长痛不如短痛”的考虑,淡淡地说:“因为他没跟我表白过。”
陈聿:“……”
陈警官突然有种被当胸捅了一刀的错觉。
他把牙关咬得咯吱响,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什么意思?要跟我划清界限,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顾兰因叹了口气。
她最不擅长处理这种场面,可能是被顾琢保护得太好,她在人情世故上天生缺一根筋,别人越是示好,她就越感到茫然无措。
好比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