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蕾茜懊恼地呻吟一声,侧转身面对着墙。
我站起身,&ldo;你们怎么找到我的?&rdo;
一号宪兵用食指敲了敲自己的胸口,另一只手指了指天空,&ldo;狗牌。&rdo;
我点点头。入伍的时候,每个士兵都要在胸骨上植入一块身份识别芯片。这样做只有一个目的,当你进坟墓时便于登记,所以必须把它植入有可能在炮火下保全的最大一块肉里。这块芯片可以被全球定位系统的卫星探测到,就像跟踪每个人的汽车或是自行车一样。《宪法第三十八修正案》禁止用卫星跟踪自然人,但它是一条民权法规,步兵不在其保护之内。我想,他们之所以把这块芯片叫做&ldo;狗牌&rdo;,是因为军队曾经实验过把它植入犬科动物的体内。我还听说过另一种解释,不过愚蠢透顶。
我又看了一眼克蕾茜。她向我送来一个飞吻,让我的心一阵发疼。得了,疼痛算得了什么。
两名宪兵把我夹在中间,走下大理石楼梯,三双咔嗒作响的军靴激荡起一串串回音。我们穿过格罗德家空无一人的大厅,来到宪兵们那辆政府配发的丑陋的长田汽车跟前。
车门开着,麦茨格坐在后座上。他的头仰在靠背上,闭着眼睛。一号宪兵伸出一只手按下我的头,把我塞到车里,坐在麦茨格身边。
&ldo;怎么你也在这儿?为什么?&rdo;我问道。
麦茨格朝我转过脸,睁开一只眼睛,&ldo;每次他们发现有飞行物接近,就会把我召回去,进入警戒状态。可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也要找你。&rdo;
&ldo;我想是因为不到法定年龄饮酒。&rdo;这话刚一出口,我就觉得自己蠢透了。
麦茨格闭上那只睁开的眼睛,&ldo;休息一会儿吧。不管是什么,很快就会知道了。&rdo;
我的少年时代也很快就要结束了。
这辆电池驱动的轿车顺着麦茨格从卡纳维拉尔角驶来的原路返回,不过车速比我们来时慢了许多。香槟让我感觉麻木,脑子里纠缠着各种问题,让我不禁昏昏欲睡。
恍惚之间,我想到了沃尔特,妈妈,还有一艘即将启程前往木星的飞船,那上面没有我。
我忽然明白自己身上出现了多么大的变化。我刚错过了一个绝妙的女人,而且她还没穿内衣,但我几乎没感到有多后悔。
若是换作几个月前,就连错过一场烂电影也会让我懊恼好几个小时。
我希望此刻在我身旁打鼾的是克蕾茜,而不是麦茨格,但不知为什么,我真正盼望的是能在那艘飞向木星的飞船上得到一个铺位。
汽车缓缓驶进卡纳维拉尔角基地的大门,泛光灯的亮光让我清醒过来。有人说昂贵的酒没有后劲,喝过之后不会头疼,这完全是假话,就像我们吃过的&ldo;即食便餐&rdo;,简直是弥天大谎,宿醉的感觉让我呻吟起来。
宪兵将车停在一片杂草丛生、地面满是裂缝的停机坪上,对面是一座上世纪的老式建筑。这座建筑没有窗户,泛光灯照亮了它的大门,其余部分延伸进一片黑暗之中。
麦茨格跳下车,我跟在后面。
宪兵砰的一声关上车门,那辆长田轿车嗡嗡地开走了。刚才的关门声让我一惊,随后,我打量着这座建筑物,&ldo;这是什么地方?&rdo;
麦茨格领着我走进去,来到一个房间。房间里摆满一排排老式仪表控制台,控制台旁坐着几排穿着衬衣的人。远处的墙上覆盖着一幅巨大的屏幕,屏幕上的图象正在闪动着亮光。那些人头戴耳机,都在对着麦克风低声说着什么。简直像一部历史题材电影。
第二十二章
&ldo;麦茨格上尉!詹森!&rdo;
这个是个熟悉的声音。我转过身,认出了那位浑身都是皱褶的怪人,军情组上尉,匹兹堡的老相识,霍华德&iddot;希伯。
希伯同我们握握手,把我们领进一间四面都是玻璃的会议室。他让我们在桌旁坐下,而后自己也坐下来,双臂交叉在胸前。&ldo;当然,我们最后肯定能找到你们。&rdo;他冲我咧嘴一笑,&ldo;但詹森,我没想到你在附近。&rdo;
一名医生走进房间,他穿着一尘不染的大褂,手中是一台生命器官诊疗计算机。希伯朝我们扬扬头。医生用一条血压计带子模样的东西缠住我的二头肌,将另一端连在他那小小的数字助理上,随后读出上面显示的数字。&ldo;在正常值的低端。&rdo;他咕哝道。
我看了看希伯,&ldo;我很好。&rdo;是在做违禁药品测试吗?
医生把一根温度感应探头伸进我的耳朵,又咕哝出读数。
当医生在我的膝关节上捣鼓时,我瞧了瞧麦茨格又瞧了瞧希伯,&ldo;这个博物馆是做什么用的?&rdo;
麦茨格令人讨厌地傻笑起来,&ldo;博物馆?&rdo;
我指了指玻璃会议室外面那堵墙上的显示屏。它正在播放一段录象,显示出一枚航空航天局的火箭。那枚老火箭在泛光灯的照射下闪烁着微光,液态氧气化时形成的云团正从它的发射架底端喷涌而出。我过去常常收集一些太空飞行的商业电影,主要是为了得到随产品附送的口香糖。
&ldo;那是一枚土星运载火箭。&rdo;我斜了一眼它的前端,&ldo;携带着一只阿波罗登月舱。高度三百六十英尺。它于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发射升空,用于执行载人登月任务。&rdo;事实的确让人感到悲哀,七十年前的阿波罗计划竟然仍旧标志着载人太空开发的顶峰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