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安能容忍薛荣家里人隔三差五找茬,婆媳关系乃是万年难题家家都有对不对,至于未婚妻也可以只是利益联姻,他想办法柔和应对就是了,但是中间夹着一个兴风作浪的唐洛,事情就变了味道,慢慢超出了陆安的容忍底线。
好死不死,唐洛想走文艺路线,喜欢攒几个青春四十五度明媚忧伤的小诗,体面地跟薛荣宣城他爱好写作。薛荣请了最好的包装团队给他,出了几本策划漂亮的书,再加上唐洛本人也清秀,又爱抛头露面,慢慢就有了点名气。
陆安心里原本只是一腔鄙视,按兵不动想着找时机亮出大神真身给这货一个下马威,于是等薛荣某天拿着新出的书在看的时候,陆安一肚子酸水凑过去看了几页,心里立刻草泥马奔腾了,觉得这唐洛货真是玷污写手这个行业,从品行到实力,都是下下品。
唐洛好死不死玩抄袭,好死不死抄到姑爷爷头上来了。
陆安一眼就看出那是他早期发在文学论坛上的文字,唐洛胆子大到连改动都很微小,陆安后来又看了看其他部分,整个人都凌乱了,觉得人生如戏,处处都是神转折。
陆安那时候看重薛荣,知道这件事万一闹大撕破脸,薛荣肯定会将他扫地出门,便稳住心忍了下来,沉默了几年,感觉走向了一条看不见前途的死路,陆安心神疲乏,就干脆破釜沉舟。
他有预谋地离家出走,晾着薛荣一段时间,又让毛豆、休斯、齐珲配合他演戏,隐隐约约觉得薛荣有些改变,隐约升起一丁点的希望,他孤注一掷,等着今日摊牌,等着薛荣做个选择,等着最后的宣判。
薛荣站在走廊墙边,陆安站在另外靠窗户的一侧,看着外面车水马龙,说着:“对错黑白摆在那里,做错事总要负责不是吗?这不做人基本的道理嘛,薛总想说什么?”
薛荣道:“洛洛比较敏感,这件事……缓一缓我给你个说法。”
陆安笑道:“他是他,你是你,凭什么需要你给说法?”
薛荣心里有点烦躁,说着:“你这个时候才提出来,未免针对性太明显,洛洛怕是一时接受不了。”
陆安说着:“你怕他受刺激再去吞安眠药还是割手腕子?对了,我都忘了,他喜欢玩这套。”陆安慢慢笑不出来了,他说着:“薛荣,做个交易吧,我可以不曝光他,但是以后我们也就彻底断了,你选。”
长久的沉默后,薛荣说道:“陆安,这不是一回事。”
陆安看着他,说着:“你对我真是诚心诚意,连骗骗我都懒得费神了对吗?给个明确答复吧,要不要我曝光他。”
薛荣道:“你不要冲动。”
陆安转身,一边走远一边说着:“我懂你的意思了,抄袭的事,我不让记者报出去,然后,我们彻底没关系了。”
陆安叫来相熟的记者肖潇,其实早就想好了这样一个结局。他独自回去,对肖潇说着:“最后那段,不要报导了。”
肖潇想追问,陆安连多说半个字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算计东算计西,把自己搞成了无法维持体面和尊严的心机婊,这场旷日持久的感情之战终于耗尽了他的所有心神气力。
三年吗?情深至此,伤害见骨,怎么可能只有三年。
薛荣大概永远都不会知道陆安是在什么时候将他装在了心底,那些注定要成为腐烂在心底的秘密。
陆安曾经以为成为了薛荣最亲近的人,尽心尽力呵护照顾,每一次茶米油盐平凡日子里的目光接触,每一次情难自已的肢体接触,都有种美梦成真的飘然欲仙的满足感,他觉得甘之如饴,甜蜜得愿意忽视那些恶人恶语,也忽视了薛荣不会爱他的真实。
后来陆安在小说里写过一对最后没有走到一起的恋人,他说那时候我错把偏激当成了执着,面对冷硬不开窍的你,实在是期待太高。那时候我们对感情都没有成熟,你也还不懂得爱与尊重的正确方式,两败俱伤便成了必然的结局。
耗费心神和气力的爱情攻坚战终于可以宣告一个结果,败得一塌涂地未尝不是另一种解脱。他已经没有另外一个热情无畏的青春年华可以消耗,这世界上少了一个奢望爱情的空想家,多了一个心肠冷硬的俗世中年人。很快,这个马上三十岁的中年人会用看傻逼一样的眼神看那些为了爱情奋不顾身的小年轻们,然后不甚在意地调侃着,谁年轻的时候没犯过傻,既然看走了眼,交交学费也是应该嘛。
一场失败的爱情,让他变成了曾经最讨厌的那种人,冷心冷面,不再轻易交付真心,更不会相信历久弥坚的爱情,像另一个薛荣。多年后,薛荣问他,到底哪种才是伪装,他笑着说,我对你可真没装过,以前是不懂事犯傻,后来我只是耳濡目染,习得了你的生活方式,实践后发现很实用,是自我保护的利器,用起来也得心应手,我应该感谢你。
岁月无法倒流,一切无可回头,流年早已偷换,倒也没什么可后悔怨恨的,有什么办法呢,我那么爱你。
曾经。
【第一卷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