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咱们好不容易偷跑出来,快跑吧!”
“你懂什么,咱们获罪流放,要去那个什么老什子的凉州雍左关,那里已经是疆土边境,最不安稳的地方,老毛子常来欺负就算了,西戎人还时不时来抢一顿,去那里简直就是找死,不过咱们现在逃了,也是有家不能回,娘什么都不会,只会斗斗嫡妻,欺负欺负庶出的毛丫头,不随手捞一点,怎么吃饱饭啊?”
“可是,这个女人没有钱啊”
妇人颧骨很突,生得一副刻薄的狐媚样,瓜子脸远山眉,生得还算有几分姿色,只是精明总在眸子里流转,口舌刻薄,心有歹意,实在是算不上一个好人,听了儿子的话,她啐了一口,恨声说:
“我怎么知道,方才远远望去,清一色的大官,就这丫头生得羸弱,风一刮就倒了,而且我认得她这身衣料,还有这鞋,哝,你摸,这是川地御贡的蜀江锦,那鞋,是闻香楼的货,这丫头非富即贵,可摸起来,什么都没有!”
“娘,算啦,我们快些走吧,一会儿官差寻来,我们就跑不掉了!”
“不行,我可不能亏了去,帮我把她这身衣服扒下来”
妇人言罢,径自脱下了自己身上的囚服,伸手去剥姜檀心的单薄衣衫——只余一件水红色肚兜难掩春色,她圆润的肩头瑟瑟发颤,拧着眉缩成了一团,手臂上仍是未退的抓痕,这样的雪色藕臂,这样的猩红道道,反差极大。
妇人径自穿上了她的衣服,将自己的囚衣丢在了她的身上,勉强遮挡了水色艳红,她无忌猖狂,倒是儿子仍是个老实巴交的种,他帮着姜檀心套起了囚服,甚至还悉心拉好袖口衣角,不叫风吹冻骨,雪肤裸露。
妇人恨其老实,给了他后脑勺一巴掌,怒声道:“要你好心,还不快走!”
拽过儿子的手腕,妇人扭身欲走,不料一杆红缨铁枪扎在了她跟前,只在她回头一瞬,险些刺进她的脑门子里去!
不自觉举起手,软了腰身:“差爷饶命!”
“十三姨娘好利索的脚,一声出恭竟然给我拐跑了、跑了两个人!”一身官差打败的男人横枪在手,他扫了一眼躺在地上身穿囚服的女人,咚一声,将枪杆子砸在了地上,溅起一抔黄土沙尘。
“我、我这不是……”歌十三扭捏赔笑,她把儿子藏在身后,咕咚咽下一口唾沫。
“不要欺负我娘!”木头木闹的小娃娃挡在了歌十三的面前,仰头竖脑,初生牛犊不怕虎。
官差暗骂一声,上来就揪他的耳朵,吓得歌十三连忙尖声喊道:
“是她!是她撺掇我们逃跑的,我知道差爷英明神武,一定能够发现,为了不让她连累我们,我就把她打昏了……差爷饶命,差爷饶命啊,我们跟您回去,跟您回去!”
官差冷哼一声,他扬手给了歌十三就是一个巴掌,朝着她的脸淬了口唾沫星子,嫌恶道:
“老实一点,你当你是谁,还以为是小侯爷府的如夫人么?我呸,老子最看不起你这种*,满肚子花花肠子,狗仗人势的就是你这种人,败了侯爷府的名声,连累一家人流放,红颜祸水,真是一点错的没有!”
歌十三捂着脸,银牙紧咬,心中更是早把他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一遍,无奈此刻侯爷倒了台,她再也没有嚣张的资本,只能默默受气,末了不忘向地上的姜檀心踹上一脚,暗骂一声:“晦气!”
官差背起姜檀心,拿着缨枪赶着歌十三往回走去,他们是流放至凉州雍左关的押送囚犯的队伍,这队伍大约有三十多个人,都是朝廷里被戚大督公铁手腕扳倒的皇亲贵族,基本都是鲜卑人。
有驸马府的、有异姓侯的、还有曾经打天下时出出绵薄之力,完了以后就光吃皇粮拿朝廷俸禄,不干活的鲜卑蛀虫。
这帮人要惩治,寻个错太容易了,以往就是碍着他们的身份,没有人有那个胆子下手。
可到了戚无邪,本管你是和玉皇大帝拜了把子,还是阎王老爷的童养媳,统统一刀切黄瓜,该削脑袋的自个儿把脖子洗干净,该流放的趁着没抄家,赶紧去买双好鞋来!
就这么只手遮天,说一不二的革除久弊,大殷空养鲜卑贵族的心照不宣,成了一句屁话,劳动才有饭吃,鲜卑人并不享有特权,谁说汉人三等?在戚无邪治下,汉人得地位大大地提升了一个档次。
而这一帮流放的皇亲老爷,官家太太们,自然也成了杀鸡儆猴,宣扬示威的最好武器。
押送的官差是汉人,平日里见到点头哈腰,当狗使唤都是轻得,哈,现在风水轮流转,看爷不折腾死你们。
把身后的女人丢上囚车,又逼着歌十三钻了进去,他敲了敲囚车上的木栏,示意队伍继续出发!
跟在先帝出殡的队伍后,一个往南去往帝君山,一个上了西北方向的狭长官道,奔着凉州境而去。
一路颠簸,黄沙扬尘,姜檀心的头磕上了木头柱子,她悠悠转醒过来。
囚车?
她仿佛回到了那次春狩回京,她也是一路囚车押送,只是那时坐蓐黑熊皮,坐前香茗小桌,珍馐美味……斗转星移,人事变迁,此刻的她身下只有泛着潮气,透着霉味的草垫子,身边也只是蓬头散发,衣衫褴褛的男女囚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