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筷子筒拔出筷箸,姜檀心用陈醋泡了泡,引得妖孽笑意上眸,勾唇问道:“连澡都不洗的女子,竟还注意这个?”
“大事糊涂,小事精明,为商之道不是么?”
“哈哈,诡道,不过我喜欢,这顿我做东,叶姑娘不用客气”
姜檀心也不跟他客气,点了店里最贵的菜色来吃,饿了一晚她也顾不得什么女子形象,一手撩着面纱,一手执着筷子将饭菜往嘴里送。
桃花妖静静打量着她嘴角边上的猩红疤痕,颇为惋惜道:“卿本佳人,甚是可惜”
姜檀心抬眸扫了他一眼,并不理睬,未有悲苦愁绪,或者是自卑羞恨的神色表露出来。
她筷子不缀,埋头一顿风卷残云,他却吃得慢条斯理,细嚼慢咽,勾着兰花指一点一点送进檀口之中。
细品滋味,正是惬怀自得的时候,一声“酒哥哥”甜腻腻地传来,妖孽手一顿,一根筷子掉到了地上。
来人芙蓉面柳叶眉,琼鼻小巧,朱唇一点,婀娜身姿陶然可人,她穿着一身桃粉烟罗绮云裙,绣鞋面上也嵌着桃花,整个人便像是翩跹桃精,跃入尘世间。
腰际一根粉色绸带,她周身似乎没有哪里不是粉色的,她撅着嘴,眼眸含水,可怜巴巴地从门外向妖孽冲了过来。
乍一见另有女子,桃花妹妹一叉腰,几分任性立即充盈眼眸,素手一指,不带好气相问:
“她是谁!红楼坊的还是醉软楼的?酒哥哥为什么一来凉州不是先来寻夭夭?酒哥哥老毛病又犯了!”
妖孽水眸流转,眼波斜睇,暗叹一声后,他便迎着姜檀心促狭看好戏的眼神,坦然一笑道:
“声若黄鹂,面如桃花,桃之夭夭,灼灼其华,衣袂翻飞娇花香,悄入凉州朱门画……”
女子闻言羞赧面颊,她臊意跺脚:“莫要哄我,快说这个女人是谁?”
妖孽叹声:“夭夭,你美则美矣,可脾气还得改一改,这是土司衙门的叶家小姐,太没礼貌”
陶夭夭,凉州府首富千金,养成了一贯闺阁大小姐的骄纵任性,但比起一般的纨绔千金,陶夭夭还是有些天生的经商本事,陶三金家产雄厚,多做些木材药材兽皮山参的生意,近几年南下寻写茶叶丝绸的生意,便把凉州一带留给了小闺女操持。
在生意场上,女子多能占一些便宜,谈生意也好说许多,借着老爹的名声, 凭着自个儿漂亮的脸蛋还有那种讨巧的小嘴,陶夭夭年纪小小,一点也输给粗老爷们。
可她有个致命的软肋,喜欢美男,喜欢妖孽形的美男,从小到大,她觉得再没有人长得比她的酒哥哥还好看的了,所以她成了他的小尾巴,他爱桃花,她就改名叫了陶夭夭,他爱粉色,她就全身上下全是粉扑扑的。
他就是一杯醇酒,引她沉醉,送她痴狂。
但他多情风流,男女情事上更是随心所欲,游刃有余,痴狂的女子那么多,她只有一双手,赶走了这个,那个又来了!
还有这个叶小姐,正想找她算账呢,没想到她到自己送上门来了!
陶夭夭提着粉色罗裙小跑两步,挨着妖孽坐了下来,她挽着他的手臂宣示主权,遂即扬了扬纤眉,巧笑倩兮:
“叶姐姐,久闻大名哦,听说骄阳伯伯去世不过半月,叶姐姐就正了名,好是一番大动作呢,土司衙门是蒸蒸日上,聚宝盆似得往兜里进钱,可是叶姐姐,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土司虽然势大,可也别伸手太长,捞过界了!”
姜檀心嗤笑一声,已知来人身份。
就地取材才是行商要领,凉州产松木药珍,陶三金已此发家是在情理之中,姜檀心以土司辖地的资源强入凉州市场,在道义上确实说不过去。
但素来商场如战场,兵法诡道,商战如何能讲仁义二字?
姜檀心既不是三岁孩童,也不是初出茅庐的小豆丁,自然不会让陶夭夭一番不冷不冷的嘲讽警告吓住了前进的步子。
搁下筷箸,轻悠悠提起桌案上的茶壶,径自斟了杯茶,送到鼻下轻嗅笑道:
“满路皆商贾,穷愁独缙绅,土司为国君尽忠,只拿朝廷一些微薄俸禄,如何强龙?凉州地界,陶家已不复当年翘楚一家,如何地蛇?”
陶夭夭面色沉了三分,冷笑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资源亏缺,如何能怪我陶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