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也知道,心里有一处溃烂的部分并没有愈合。哪怕表面结痂,内里却仍在化脓流水。不能碰,不敢碰。好在一整天的好心情带来了极易轻松的入睡过程。眼皮几乎合上的瞬间大脑就陷入无意识阶段,她感觉沉重累赘的身体变得轻飘飘,慢慢脱离了床,漂浮在空中。神思被拽回到那个下着大雨的早上。梦里的她没有迟疑,早早从酒店出了门,笃定地去赴约。天灰蒙蒙的,雨水见缝插针进到眼睛让人看不清前方的路。手上紧紧握住的伞骨被狂风吹的东倒西歪,最后彻底和风联手成功将她拽到地上,再随风远去。她狠狠摔了个跟头,双手手掌都擦破了皮,膝盖处的衣物也被磨破。没有伞的遮掩,瓢泼大雨像有人拿一盆凉水一股脑从她的头顶彻底浇灌下去,踉跄起身,湿透的衣服紧紧贴在皮肤上,勾勒出她自身的曲线,顺便裹挟潮湿的窒息感和冰凉的寒意。她顾不上疼痛,抹了把脸,继续向前走。满脑子想的是,我得快点。地铁的空调风吹在身上,冷的她一个劲打寒颤。周围的乘客们偶有瞥来打量眼神的,也暗暗挪远几步和她隔出了些距离。她低下头,脚下不知道什么时候留下一滩水渍。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不能迟到。她拿出手机想编辑个信息发给他,却不知怎的突然忘记开机密码。她一个劲的输入,手机一直报错,到最后不敢再试下去怕彻底锁机。电话响起,她慌忙接下,甚至没来得及看来电显示。是林永年的声音,“我人已经在香港,马上就能找到你。”声音空旷遥远,阴森森的。她不敢回答赶忙挂断。电话又响了,屏幕显示的是沈微明。她惊喜万分滑动屏幕,也许是手上和屏幕沾满雨水的缘故,那个箭头怎么都划不到最右端。她急的要哭,眼睁睁看着屏幕不断闪烁到最后彻底暗下去。我得再快点了。她想。下了地铁狂奔到缆车总站。工作人员冷冰冰的脸,告知她今天雨势过大,缆车关闭,考虑到极端天气下可能会带来的安全隐患,建议她放弃登山,择日出行。对方的话语还没落地,她就已经跑远。没有缆车没关系,她可以爬上去。一路上坡,雨帘下的路虚幻且不真实。她从里到外已经彻底湿透,内衣也越来越重,脚步渐渐沉的迈不开,像被人拖着拽着,她拼尽全力,却只能挪动很短的距离。操。她没有放弃,一路的忐忑在看到亭子尖时突然安定,心里瞬间充满了希望。加快脚步,亭子里有一个男人,背对着,熟悉又陌生。她停下来,拼命睁开眼想看清楚,雨水一个劲的打在脸上,视线越来越模糊。男人转过身,紧皱着眉头。她两三步走上前,想钻到他怀里。走近却立马转身想跑,被对方一手抓住手臂,林永年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觉得你还能跑到哪里去?”身体涌出毛骨悚然的寒意。她在睡梦中深吸了一口气,而过于困倦的身体没有被寒意立马浇醒。场景突然变换,蓝天白云,不远处是绿油油望不到边的草坪,宛如dows的默认屏保界面。草坪正中央有一棵树,或许是香樟又或许是梧桐,形单影只,非常突兀。夏冉站在树下对她挥手,笑盈盈的,“快来呀,我们过来拍张照。”她笑笑,挥手回应,欣然前往,小步跑上前。近在咫尺的距离却怎么也跑不完,她拼了命往前,气喘吁吁;而那头的夏冉仍喊着,“你快点呀,林听。”“我在跑了,你等等。”终于跑到近处,不过两三步的距离。一直笑盈盈的夏冉突然变了脸,指着她破口大骂,声音断断续续。她下意识委屈,想说自己已经竭力跑了,无奈距离实在太远。她甚至脱掉了碍事的皮鞋,脚底板被草坪里藏匿的石子和钉子戳的血迹斑斑。对方仍在骂,声音忽远忽近,突然音量变大,像在她耳边大声喊了句,“你这个害人精。”林听尖叫着从梦中醒来,出了一身冷汗。她大口喘着气,额头上的汗珠顺着泪水一起流下。抹黑开了床头灯,看时间刚过十二点,却像睡了一个世纪那般漫长。她哭着给夏冉发信息,手止不住的颤抖,“我又梦到你了,梦里你在怪我。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泪水滴滴答答落下,随着指尖的飞舞迅速湿了整个屏幕。“我好想你。”她下床去书桌抽屉里摸到半包烟,不记得什么时候买的了,只感觉抽了很久。她还是不大会抽烟,至少没有成功培养出烟瘾,只在极少数情绪彻底失控的时候会来上一根,比如今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