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听在地图上轻轻一划,指尖和纸的摩擦声像是给他们的未来描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要不去厦门?有海有岛,冬天也不会冷。”“随你。”没有规划好的迁徙未免太过儿戏。可这两年经历了太多事,好的坏的,心脏如同被丢到一个冷热失灵的烘干机,不停被翻搅,温度飘忽不定。林听和沈微明都觉得有点疲惫,思来想去干脆暂且抛下现实的考量,休个长假,再琢磨之后的事情。跨年的普吉岛之行就当做这一年的圆满句号。下一年,或许未来可期。自由·属狗的林听的离职日期最终定在12月1日,一个普通的周五。她那天如往常一般准时到医院,查房,出门诊。翘盼已久的时刻,真到了反而没什么特别的感受,平静的像是过去八百多个日子里的随意一天。唯一不同的是这一日她没有再上手术台。桌子清空了大半,剩下的都是需要交接的文件和签好字的离职单。午休的时候大家围坐在一起,朝夕相处两年多的缘分,说断就断,多少有些不舍。卸下包袱的林听满脸轻松,食堂一贯寡味的饭也颇为可口。医院人员不比公司职工那般来去匆匆,大部分人削尖脑袋进来,豪情满志,都当铁饭碗一心拼到退休才算。眼下一个有背景有能力的后起之秀突然调转职业方向,不舍之余多是不解和惋惜。叶知秋今日更加沉默,阴着脸,午休时间过半,铁盆里的饭没有任何变化。“要不,叶主任来个送别陈词?”不知道谁冒出一句。林听受不了正儿八经道别的场合,忙挥手拒绝,“大家就当正常吃饭,之后想见面很容易。”说容易也不容易。成年人的世界,最缺的就是时间。如果她和沈微明确定迁居厦门,桌上的大部分人也许再也不会相见了。林听在人际关系的问题上一向很通透。临别的不舍多半是环境,当下心境滋生的小情绪,维系不了太久。等第二日太阳照常升起,科室里忙的脚不着地,手术台一站七八个小时到家只想躺着,没有人还会挂念起这个曾经在科室存在感很弱的林听。叶知秋明显对公众场合发言这种事没有兴趣,沉默不回应。整顿饭他唯一抬头的时刻,莫过于听见林听说有可能会去厦门定居。“厦门好啊,多浪漫。岛上气候也适宜。”大家啧啧感叹。“找时间去体验一下,还没去过呢。”林听歪着脑袋,眉眼弯弯。“之前好几次去厦门交流学习的机会都被你推了。”叶知秋不冷不热开了口。林听转了转眼珠,想到什么,没敢接话,只嘿嘿傻笑糊弄过去。冬日傍晚五点,天色将暗未暗。今日没有加班的必要,清空办公桌后,林听和留在办公室的人一一告别。哪怕前途未定,未来还来不及细细勾勒,人生第一次可以完全凭借自己的内心做出选择,迈出办公室门的那一刻,林听觉得自己终于自由了。“林听。”“叶主任什么事?”“我送送你吧。”叶知秋两手背在身后,又是往常那副查房时老干部的嘴脸。他脚步缓慢,和林听隔开半臂的距离,眼睛只死死盯着前方的路。左不过还能一起走一小段路,总要说些什么。没有意义的衷肠不诉也罢,徒增她的烦恼。从知她要离开医院以来,他每日都在做心理建设,好让这一刻到来的时候情感不至于压制理智,做出什么荒唐的举动来。不动声色地深呼吸,加绒卫衣都挡不住风中的凉意。绞尽脑汁后冒出的话语无非是,“和院长关系缓和了吗?”“生活过得怎么样”“以及“今后有什么打算”这样的老生常谈。都不是三言两语能交代清楚的问题,林听也基本一句话带过。到医院门口的时候,他停下;林听脚步朝着holiday的方向,一脸急不可耐。他思虑再三,还是走近几步,缩短了正常的社交距离。林听没有躲,只是好奇地抬起下巴仰视他。叶知秋犹豫地伸出手,虚抱了她一下,耳边只留下一句,“祝你幸福。”再钝感的林听也琢磨出此番行为和语言下的特殊含义。之前她偶尔会有疑问,叶知秋待她似乎有些许不同,却从不愿深究。她站定,礼貌地回拍他的背,第一次近距离接触才发现叶知秋个头也不低,要踮起脚跟,下巴才将就触到他的肩膀。拥抱不过几秒,林听佯装无事坦然一笑,挥手告别,“叶主任加油啊,早日事业爱情双丰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