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雁讷讷应了一声,刚要起身,只觉眼前一黑,一颗心在胸口翻了好几个个,两腿站不住——打从他出生,这还是头回看见死人,尤其是这人死在自己面前,刚才还活蹦乱跳,如今身首分离,只有地上一滩血还轻飘飘冒着气儿。
他一把捂住了嘴,喉咙里一股热气直往上顶。
女侍卫眼疾手快,一把就拎起了他的衣领子,在他耳边低声威胁,“你要是敢吐我衣服上,就让你跟地上那小子作伴,他在黄泉路上估计还没走远呢。”
沈雁一手捂嘴一手捂肚子,喉结滚动了好几下,又紧闭着眼睛在地上跳了两跳,这才把涌到喉头那点东西都咽回去。
“这是陛下看重的人,可伤不得。”薛莹的声音歌一样响起来,在月色里格外清澄透明。
女侍卫松开沈雁,抱着手臂靠她车边,听不出对她口中的“陛下”有多尊敬,“不知道看中哪点,见个死人罢了,吓得像个耗子,也配叫男人。”
薛莹嘴角微妙一弯,眼中春波荡漾,“不就是听说他那张脸好,再退一步,要指着他生个有沈家血脉的孩子,放在伯蓝,也就没人敢挑什么了。”
女侍卫顶了句嘴,“也没看出果真好来。”
沈雁生怕她一个不顺心又要喊打喊杀,闻言赶紧把自己的脸往上扬了一下,异色双瞳,配上桃花美目精致五官,说不尽风流国色。
女侍卫噎了一下,
“就算好看,这没用的东西,要他作甚。”
“陛下要人,谁敢问的?”
沈雁从没见过这样跟主人说话的侍卫,在民风宽泛的伯蓝尚且少见,更何况是在最讲繁文缛节的芙陵京都?
女侍卫将马给身边小随侍牵着,自己倾身上了沈雁的马车,又拍了拍车梁,对沈雁道,
“上来。”
沈雁乖乖爬了上去。
“姐姐要跟我同车?”看女侍卫往他身边一坐,没有要下车的意思,沈雁提着小心问道。
“谁是你姐姐?”女侍卫又探身向车外,接了递上来的干净白布和乘在小盆里的净水,把水用夹子夹稳了,把布递在沈雁手里。
“擦了。”
“什么?”
金眼睛往他脖子上看去,沈雁拿手一抹,这才想起自己先前划在脖子上那道刀口,刀口不深,此时血已止住,只有些暗红血迹黏在他手上。在少女侍卫的注视之下,沈雁小心翼翼地拿布沾了水抹净脖子上的血迹,与此同时,女侍卫就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按着腰刀,很耐心地盯着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