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伦斯为人谨慎,他并不贪心,从每只钱包里偷取一些小钱,这类人进出几万几十万,根本难以察觉,所以他越干越娴熟,胆子也越来越大,直至遇上了一个叫马里奥的黑道头目。
当与此人擦肩而过,笑吟吟送客离去时,劳伦斯忽然让他当胸扭住,在喝斥中被推入车内。到了人家地头,被搜出身上有两百多块钱,这个家伙从中检索,抽出一张就说是自己的。原来此人的绰号叫缉毒犬,相传鼻子异常灵敏,他出门带着的钱,都是橱柜里拿的,他情妇很喜爱撒香水,所以钱钞被渗进气味,故而那么细巧入微的痕迹,也逃不过他的法鼻。
马里奥说你可以有一个选择,劳伦斯自知必死,提出要抛尸的话尽量别丢河里,用土埋了。黑老大觉得很奇怪,一个将死之人怎会那么冷静?而且从这小子眼中瞧不出任何恐惧,便想知道为什么。劳伦斯的回答却是,如果成为漂尸就会被打捞,自然会有家人来认领,他不愿让妻儿见到浑身枪眼的自己。死有何惧?能比穷困更可怕吗?
“原来如此,看来你妻孥是软肋,因此,你为了她们可以去干任何事,是不是?”
就这样,劳伦斯捡回一条命,成了马里奥的手下。他逐渐发现了这小子很会理财,特别能做假账,除了当名合格财务外,因被他捏着把柄,劳伦斯干起丧心病狂之事毫不手软,比起自己一班杂鱼走狗好用得多,慢慢引为知己。有一天,马里奥扶着他的肩,走在哈德逊河河畔,问:小兄弟,你想不想挣大钱?我有一档子事特别适合你来干。
这件事就是造假证,靠偷渡跑来美国的非法移民,到了地方就得买身份,每年光是伪造假绿卡就能轻松获利高达四个亿。这块肥肉马里奥看在眼中,馋在心头,所以他有意搞个印刷厂,但又不希望是自己圈内人去染手,因为自己早被人盯上,故而需要个清白出身的人。
很显然,自从劳伦斯成为别人马仔,与许多事脱不开关系,迟早也会被警方盯上。俩人一合计,发现了最合适的目标,那就是劳伦斯大学时的好友-rry(拉里),一个在曼哈顿开舞厅的小老板。此人是个纨绔子弟,家中十分有钱,过去在念书期间就与劳伦斯交好。虽出身在富贵家庭,但其人本质与老艾很像,为人特别豪放,而且对朋友尤为忠诚。最重要的是,这个家伙拥有街角地皮,那里是个出货的好窗口,可以绕开许多造假证的蟊贼堂口,避免被同行发现行踪,从而眼红搞匿名举报。由这块地皮出去,将直抵码头。
那么你不禁想问,劳伦斯何不一开始就去投靠大学好友呢?这点恰恰是他做不到的,个性使然他天生仇富,并觉得自己饱读诗书最终只能在小公司里打拼,别人凭着家里关系啥都不干,却过着花天酒地的生活,嫉恨越发强烈。因此,宁愿死也不肯低下高贵头颅。
所以,马里奥给了劳伦斯一笔钱,让他去找好友谈谈,以个人名义合作开家制衣厂,并请阔公子当董事,这样别人查不到俩人身上。而当他见到好友,对方却说在同学会上听说了劳伦斯的事,一直想找他提供帮助,可他搬家失去了联系。这回再见如隔三秋,早已是改头换面,气质不凡,他本就十分崇拜劳伦斯,至于合作开厂还有啥话可讲?自当戮力同心一块挣钱,何乐不为?就这样,曼哈顿地皮成了制衣厂,边上铺面成了“干洗店”。
从此,董事拉里时常去到劳伦斯家中拜访,被小Krys亲昵地称作大胡子伯伯,与这对被蒙在鼓里的妻女亲如一家人。随着天长日久,劳伦斯黑钱越挣越多,自己也开起堂口,获益人马里奥自不必说,早已摇身一变搞起正规公司,竭力洗白自己,因此将黑色产业链交给劳伦斯去打理,这就是与时俱进。整个八零年代,就是来快钱的代名词。
88年,因一件看似毫无关联的案子,让警方盯到了劳伦斯身上,它又是怎么发生的?
这件事发生在林肯隧道的另一头,纽泽西州。某个自认风流倜傥的大学男生,有天下午开着敞篷车在路边闲逛,瞧见道上走着一名漂亮姑娘,停车上前搭讪问她去哪?可以送上一程。结果这女的想也不想就上了车,让他随便怎么开都行,总之她要离开此地。两人随后便去到山里男生的木棚,苟且在一起多日。过了没多久,他们就被警察登门拜访了。
那么条子缘何要逮捕他们?因为出了人命大案,有人目击这名女子经常出入某所豪宅,故而被定为重大悬疑对象。而女子说只是与男友吵架愤而出走,哪会干杀人勾当?因此警员判断她是另结新欢,与男人密谋谋杀了前男友,所以这倒霉催的也一块被拘押起来。
然而后续调查十分打脸,女子纯属清白,她仅仅是离家出走,真正的凶犯其实是路过的窃贼,见半夜屋门大开,便偷闯进去翻箱倒柜,不料惊醒了屋主,一番厮打后扎死了他逃之夭夭。最终大学男生为风流付出代价,白白蹲了半年号子,从此一蹶不振患上恐女症。
那么这件事又怎会牵连上劳伦斯呢?只因死者也不干净,他是纽约整条黑链的一个环节,负责销赃。警方在住所搜出四十七本假证和一些字条,货名是柠檬和橙子,以及出货人叫L先生。因警方在调查期间曾怀疑是黑帮的火并,故而联动调查,最终慢慢摸索到了劳伦斯这帮人。这起事件,就是著名的香橙假绿卡案,涉及金额高达四千万,因劳伦斯和拉里首字母都是L,所以全上了名单,被传讯到警局要求配合。
为了脱身,劳伦斯只好咬出几条小鱼,这样的结论自然警方是不满意的,便私下向他建议可以当污点证人,只要送个够份量的人物蹲监狱,他就可以从此隐姓埋名在他处生活,这就是6602豁免总则。最终劳伦斯与马里奥谈判,让他也交出一个来,自己将罪责全部推在一无所知的拉里身上,从此逃到澳洲达尔文,去当个快乐的农场主。
当吕西霞获知自己丈夫为了逃脱制裁,可以将情同手足,并给予她们一家无数照顾的拉里出卖,毅然决然地与之分手,带着Krys离开纽约。多少个日日夜夜,自己这个忙碌的丈夫从不归家,家里都是阔公子在安排起居,女儿比起自己老爸更亲近大胡子伯伯。这么品质纯良的人,却要为一个垃圾去顶罪,而且这个垃圾表面伪善,内心极度瞧不起拉里。
既然劳伦斯能够卖了自己好友,那么总有一天也会卖了妻孥。由此,年幼的Krys整日耳边徘徊的都是吕西霞的唉叹和哭泣,这个可怜女人长期在家已没了生存空间,除非她也能像劳伦斯那样。90年,凋零的冬季再度降临,吕西霞病死在怀俄明家里的床上。
“这是我妈最后留给我的东西,”Krys打自己白皙脖颈取下项链,坠子是个铂金戒指。她缓缓搁在我手中,道:“她告诉我,一辈子都别去找那个男人。大胡子伯伯人虽在监狱,但从未恨过劳伦斯,他深以为害自己的是马里奥那帮人。所以她原本打算,是想等他出狱,与他在一起。天长日久,他们早已互生情愫。可惜,她没能等到那一天。”
“那拉里,不,大胡子伯伯现在情形如何?他出狱了吗?”我急着想知道后续,问。
“他已经出来了,并在原来的地皮上开了家店,叫做红色小舞馆,我原本是想带着霍利斯曼去投靠他的。”krys咬牙切齿将手中香烟拧得稀烂,叫道:“可是,这一切让我那禽兽老爸给毁了!打我出生以来,一个月甚至几个月都见不到他,拉里才是我心中真正的父亲。”
很快,躲在达尔文的劳伦斯获悉自己妻子已死,便与当年办案的FBI联系,提出可以再招供一个关键人物,但条件是必须获得女儿抚养权。就这样,他出卖了马里奥手下另一个重要马仔,将Krys搞到了澳洲。这步棋造成现如今,当年被卖了的人都想蓄意报复,因此即便真正去到纽约找到拉里,处境也是很危险的。只因为,这个老爸毁了她全部周旋余地。
因为综上所述,导致Krys打重见老爸那天开始,便故意处处作对。逃夜鬼混,在学校殴打别的女生,上超市偷东西,持刀抢劫货卡司机,公园里骚扰谈情说爱的恋人,简直是无恶不作,年纪小小已是多项罪名成立。同样在十五岁时,她比起普通少女善斗得多,也凶残得多,起码她认为,在那时如果我遭遇她,别看人高马大,不会是她的对手。这就是过去她与林锐常玩增进感情的摔跤游戏,屡屡胜手的缘故。
然而,真正让她回归正常人行列的,是一个叫Micheal的人,也是当年林锐五人组敲诈勒索的首脑,红茶包公寓的主人。她一下子陷入爱河,再也不愿打打杀杀,慢慢学着会打扮自己,会故作娇柔惹他爱怜,学习各种所谓淑女应具备的德行,结果又怎样?看过黄金之骰的也应该知道,最后Micheal更爱的是钱,跑路时将她甩了,接盘手是林锐。
“霍利斯曼很善良,有时望着他,我就会想起大胡子叔叔,他们理应是差不多性格的人。怀孕后我只得回去达尔文,你知道劳伦斯又是怎么对我的?”她忽然转过脸看着我,问。
“难道他让你去医院?或者其他?我对此人不了解,说不上什么。”
据说劳伦斯获悉此事后,气到发疯,当时就把猎枪往桌上一甩,说只要见到林锐,就立即打死他。自己已经够不幸了,绝不允许女儿跟着那种漂泊不定的人受苦。为了防止她偷溜出去,雇来人二十四小时严加看管,这导致她最终离家出走时,慌乱得连行李都没顾上,只抱着幼儿没命鼠窜,从而遗失了林锐的联系方式,只身跑去三藩市身上只有三十五块钱,不得不居住在自己女警朋友家里,通过她的关系,才慢慢找到上海楼。
她在各个时期爱过许多人,例如怀俄明的老妈,纽约的大胡子伯伯拉里,布里斯班的徐开源,悉尼牵手时的Micheal,以及三藩市时的林之衡。这些故人都逐渐成了她的记忆,而林锐排在最末,是遥远年代无法磨灭的记忆,若连他也丢失,她便彻底一无所有了。
“霍利斯曼知道我与老爸不合,至于原因从未聊起。然而有一天,他忽然对我说,给你老爸去个电话吧,至少给他看看自己孙女的模样,那是个伤透心的老人。如果他厌恶我,顶多往后他到美国时我就躲得远远好了。可这个傻瓜哪里知道,劳伦斯下飞机目的就是为了杀他!他有多可怕,你们是无法想象的!”野菊在她手中,逐渐成了个花环,心灵手巧的Krys很善于摆弄花草,但依旧编完一只丢一只,任它们在水溪中漂远。她点起支烟,道:“我也受他感染,慢慢心变得柔软,就这样我每周都会拍张照给劳伦斯,就像他所说,别把关系搞得太僵,即便他有大错,但祖孙之爱是无罪的,所以后来劳伦斯不再提杀他的事了。”
手帕湿漉漉的,这上面沾的不是Krys的泪珠,满是我动情时淌下的热泪,至始至终她都带着微笑,情绪稳定得很。打从见到Krys起,我一直将她理解为善解人意很懂体贴的那类人,因为她烙得一手喷香的卷饼。从不曾想过,她的内心会是那样。如此一来,前不久那份落寞,我仿佛能够体会,Krys真正想要的,是获取别人尊重,以及做回自己。
“如果哪天霍利斯曼背叛我,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结果他。我为他付出了那么多,连家都不要了。有时,他显得很怕我,会看着天边移动的客机,说他总在猜,当年坐在联合航空座椅上的我,究竟在想什么?那会是哪种梦?如骁鸷那般充满遗憾之梦?是如阿辽硫里那种凄清之梦?还是像你与Dixie的热恋之梦?”她指了指心窝,笑道:“我想他错了,那时的我,其实脑子真正在想的,就是如何用三十五块钱吃顿饱餐。”
真实的劳伦斯究竟是怎样的人?我不敢武断,但冥冥之中却能感受到,他对Krys的爱磅礴大气,超越了所有,正是这份深爱毁灭了一个本该美满的家庭,将人推向四面八方。
“是的,我应该快乐起来,不必整天将自己想成世间的弃儿,悲剧的主角。若是我代替林锐也走一程澳洲之旅,碰巧与你邂逅,肯定会深深爱上你。”我牵住她的手,站起身望向黑枫口,叹道:“这个世界很大,大到一望无际,我们终能找到自己的栖息之地,只属于你,只属于我。我不会再将你看成某人的女友,而是真正的伙伴,就让一切随风而逝吧。”
“是的,我说这些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你明白,我有多讨厌别人来决定自己的命运。这是具自由的躯壳,没人能决定她的归属。你其实,也逐渐成了这份深厚且遥远的记忆之一。”
“Whoistheprettyyoungdywas?DefitelyI’lltellUall,Nottoday。”我缓缓看向手机,忽然之间很想听听Dixie的声音,和感受她脸庞的暖意,不仅满噙着泪水,嘴角勾起笑影,道:“Sheloveothersorethansheloveherself,Youbelongyours,ShenaisFreesia。”
有时候,我会想像自己依旧坐在爬满藤草的里昂故居,各种各样的人纷纷跑来看望我,坐在火炉前,坐在掉光玻璃的窗台上,坐在早被停电漆黑的屋里,不论他们是窜行的鬼魂,还是真实的活人,他们全是我的故人。
在书上,总是男人们单膝下跪向女人们求婚,它本该不应那么肤浅,男人与女人,正如薄云与月光,缺了谁都是种缺憾,并且两者从不归属传统,而只属于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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