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林中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陈纳德用民主作风管理志愿队,他废除敬礼制,谁跟他敬礼,他必回礼;营房何时熄灯,酒吧何时关门,少数服从多数;生活已够艰苦枯躁,还是不拘小节、一家人似的为好。但是对飞行训练,陈纳德一丝不苟,严厉得近于刻板。每天清晨得进行一个半小时的空战训练。陈纳德头戴钢盔、脚穿防蚊鞋,爬上摇摇晃晃的竹子搭成的指挥楼,一手握着望远镜,一手拿着麦克风,对空中飞行进行实地指导,从难以严,容不得半点含糊。谁要是敢嘀咕,他会恶狠狠地说:对飞行员的要求‐‐‐熟练!战斗机驾驶员不能像快餐的德国肉饼一样做出来,不管需要多么紧急。p‐40c笨重、低空飞行时引擎常失灵,因而飞行员一度对它感到恐怖,称为飞行员的&ldo;杀手&rdo;,但陈纳德不这么看,他充分看到的p‐40c的长处,它的笨重给了它令人难以置信的俯冲速度,它的装甲厚、火力强,恰恰能利用这些以强制弱。每天还在丛林小屋中教授战术课,在美国无用武之地的陈纳德的战术思想,在这里得到充分的发挥。他强调协作配合精神高于一切,以两架对付敌机一架,等于四架对付一架,成双成对地打,这也是&ldo;以强制弱&rdo;!
他的威严和他的宽容并存,他的执著和他的智慧交融,队员们起初对他很敬畏,恭恭敬敬喊他&ldo;上校&rdo;或&ldo;先生&rdo;;时间长了,喊他&ldo;老汉子&rdo;或&ldo;老人&rdo;,背地里也喊绰号&ldo;树皮脸&rdo;&ldo;老皮革脸&rdo;,但分明透出敬爱和亲切。当然,也有极少数人恼恨他,刻薄地讥诮他是&ldo;一个一直躲在中国的被淘汰的前上尉&rdo;,这是因为陈纳德要淘汰他们。不是飞行员的料,决不让你驾飞机,更不要说打仗。这是陈纳德的准则。
东瓜基地终于变得生气勃勃又井井有条了。
东瓜基地还来了女人:行政长官格林劳的身材苗条的妻子,金特里大夫的两位女护士:红头发雀斑脸的年轻女护士和头发麻白举止庄重的老护士。有了女人,东瓜基地就有了家园的气息。
罗斯福总统的远房亲戚艾尔索普最早来到东瓜基地。他不再是记者,而是积极地参与了战争,眼下受聘于中央飞机制造公司。他成了陈纳德的挚友和不带军衔的副官。艾尔索普曾自告奋勇去马尼拉找麦克阿瑟将军求援,解决p‐40c飞机急需的各种零件,但是,波莱竟假传圣旨,横插一杠子,一误再误,陈纳德对波莱的积怨更深了。艾尔索普是一个与政界、军方及在世界各地转的无数通迅记者有种种关系的通天人物,有了他,东瓜基地的信息量大大增加,一些名记者也来到东瓜采访和看望艾尔索普和陈纳德,寂静的丛林便生出种种热闹。
倾城之恋(8)
初冬之夜,在茅屋酒吧,三个飞行员摊开他们在仰光弄到的一本杂志《印度画报周刊》,其中有张照片,p‐40c在北非利比亚沙漠,那原本单调的草绿色飞机上涂抹成鲨鱼的大嘴和利牙,他们想把基地的p‐40c也涂成这样。吸着骆驼牌香烟,喝着威士忌酒的陈纳德当即答应可以试试,或许是个吉兆,狠狠地吃掉日机。说干就干,机械师们兴致勃勃给每架飞机画上鲨鱼的夸张了的嘴和牙齿,还有一双小而锋利的眼,效果不错,陈纳德像孩子般地快乐大笑。
11月,宋子文拍来电报,焦灼询问志愿队训练情况。陈纳德立即复电,志愿队已作好了一切准备。此时陈纳德已从重庆弄到一架千疮百孔的双引擎的山毛榉引飞机,他驾着它往来重庆一昆明一东瓜。
到得11月底,陈纳德将志愿队按作战需要编成三个中队。第一中队命名为&ldo;亚当和夏娃队&rdo;,第二中队为&ldo;熊猫队&rdo;,第三中队为&ldo;地狱里的天使&rdo;。每个中队随心所欲在飞机上涂抹各自标志的漫画:亚当围着大苹果追夏娃、裸体的天使,还有的干脆就是驾驶员自个的漫画像。陈纳德宽容甚至纵容这一切,让美国人浪漫、乐天,还有点玩世不恭的天性尽情发挥吧,他胸有成竹,他们决不是乌合之众,个个都是好样的。如果一切顺利,他们将很快调往昆明,随时痛击来犯的敌机。
夜间,不论星月朗照还是一片漆黑,陈纳德和金特里大夫都要爬上颤巍巍的竹子搭的指挥楼中,黑魃魃的丛林边境,是银白色的哗哗而下的瀑布,直落向泰国那边。他俩默默地坐着,抽着烟斗,凝视着夜空,捕捉非自然的声响。有时是死一般的静默压迫着他们。陈纳德有种强烈预感:更大规模的战争正一天天逼近!莫名其妙会想起夏威夷的单调又热闹的吉他的铮&iddot;,他的卢克机场和那难忘的三年。
12月8日中午,陈纳德正走向机场时,一名无线电人员,手中高举着一封电报,飞快地跑过草地,向他冲来:夏威夷!珍珠港!日本偷袭珍珠港!
电报是从仰光皇家空军司令部发来的。
1941年12月7日,当地时间星期日,清晨,日本未经宣战,突然袭击在珍珠港内的美国海空军,击沉击伤美国主要船只15艘,击毁飞机188架,美国太平洋舰队损失惨重。
英、美对日,德、意对美正式宣战,太平洋战争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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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冬季的雾……的黏黏的,像泼翻了盛牛奶的天壶,那乳白色的液汁便铺天盖地溶化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