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盏里的热茶散发着氤氲的热气,好似清晨的浓雾未曾散尽。
一身官袍的男人,俊眉修眼,白净面容,端的一派腹有诗书气自华的仪态。
他很年轻,不过二十二三的年纪,身上去毫无年轻人的浮躁,端素有礼,气质磊落,谦谦君子当如是了。
玉珠双目微动,从外头进来的男人此时也瞧见了她,白净端和的脸上闪过一丝讶异。
正在此时,在上首的庞胱走了过来。
“刘大人,叨扰了,现下衙门有一桩事。这几位的路引上写是甜水巷人士,卑职记着大人家中似乎也是,不知可否识得这几位?”
刘文修瞧着玉珠那一身碎花粗布的衣裙打扮,又见身边那两个“粗犷”的男人,略一思量,想明白了什么。
微微颔首,温声说:“刘某早年在外游学,虽与邻里相交甚少,却对这几位是识得的。尤其是这位娘子,我们两家渊源颇深。”
庞大人松了口气,“哎呀,既是上差的故交,险些怠慢了。”wΑp
元永舒潜意识里觉得有些不舒服,此人身上穿着一件正六品通判官服,算不得什么大官,也算是会察言观色,可娘子和他之间眼神相接时,元永舒就是说不出的堵得慌。
捕头一见这一行人跟通判刘大人有渊源,立马过来点头哈腰的讨好着,洗刷自己的不恭敬之处。
“都怪那老李头乱报案,小的查验了本不欲多此一举的。那老李头真是昏了头了,自家闺女被人拐了之后,瞧谁都像是拐卖良家女的……”
元永舒一行人心道:难怪,这店主人一家行为如此过激,原来是自家丢过女儿。
刘文修垂手而立,“各位既到了秦蒲县,不如到寒舍小坐,吃杯热茶吧。”
玉珠扭过脸去看元永舒,脸上满是故人相逢的欢喜,就等着他点头。
元永舒心下一紧,有什么酸气正不住地往外冒。
“那叨扰了。”
刘文修眉眼含笑,亲自领着人回了自家,待等进了门又遣散了下人。
关紧门窗,才恭恭敬敬行了个礼。
“下官秦蒲县通判刘文修,见过县主和元指挥使。”
元永舒还不曾说话,玉珠却已亲自去搀了他,扶他起来。
“表哥何须如此大礼。”
表哥?元永舒暗自咬了咬牙,脸上却一点也不显。
刘文修笑容端和克制,眉眼之间却透着欢喜,“玉珠妹妹怎么这般打扮至此,家中姑父姑母可都还安好?”
玉珠尴尬一笑,回身去看夫君。
虽是亲戚,却不知夫君愿意跟他说多少。
元永舒伸手扯了脸上的络腮胡子,露出一张英武不凡的脸来,走到玉珠身边站定。
“原来是刘家表哥,那我便依娘子的辈分,叫一声舅兄了。”
刘文修浅笑,“元指挥使真是折煞我了,也怪我前些年一直在襄州,不得过来,未曾恭贺二位新婚之喜。”
元永舒也陪着浅笑,“无碍的,如今舅兄的在秦蒲县,离京中不过一步之遥,待等到腹中孩儿落地,请舅兄吃席面。”
张回在后头不敢说话,他跟着爷多少年了,鲜少见他这般拿腔作势,真是瞧不习惯。
刘文修下意识去瞧玉珠还未曾显怀的肚子,又一想此非君子之道,便赶紧把眼睛从那里移开,拱手贺道:“真是恭喜了!”
玉珠略微有些害羞。
元永舒不想再客气,直接单刀直入地问:“方才那位知县说,秦蒲县连着好几年皆有少女无故失踪之事,舅兄可知情?”
听他提起了案子,刘文修也正色起来。
“略知一二,我与那位庞大人都是近期调任的,这些日子翻阅往年的案卷知晓了此事。”
“连年都有便不是小事,怎得无人上报?”
“大人有所不知,秦蒲县原来的知县许长春乃是永平伯家的幼子,那位许大人是个喜欢凡事从简的性子,适而……”
这话说得客气,说好听些叫凡事从简,说难听些便是个甩手掌柜,凡事不问,便是本县和临县中间死了个人,那位许县太爷也会叫人把死尸往临县搭一搭,省的落在他头上。
这些个家里头有爵位的贵公子,当个小官不过是应景,也不指望那点子微薄的俸禄和不求当个县令能为家里建下什么功业,只要在任上时,勉强过得去,不闹得太难看也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