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打了人,如今也挨了打,算是扯平了!既冲撞了县主,就叫她在家中的碧桐园里闭门思过,吃斋念佛抄经忏悔半年,指挥使大人和县主满意了吧!”
玉珠的眼泪刷的一下就掉了下来,终究……
按说宝珠如今已是世子侧妃,她的事也由不得娘家爹娘做主,陶友德如此越俎代庖,徐和风却只是表情玩味不置可否。
陶夫人嚎啕大哭,不住地拍打着陶友德的腿。
“你不能这么欺负我闺女!不能叫她受这个罪啊!打也打了,难道还不行吗?天底下怎么会有你这么狠心的爹!”
趴在地上的宝珠,从要命的疼中回转过一点来,凄厉的哭声立马从嗓子眼里嚎了出来,二话不说得就要爬起来撞墙,陶夫人手疾眼快地一把扑过去死死拖住了。
“我不活了!不活了!”
“宝贝,娘的心肝肉啊!你也不能干傻事!娘求你了……”
娘俩哭作一团,倒像是十分可怜。
这是玉珠第二次见着她爹哭,第一次是曾经他求她替三姐姐去元家守寡的时候。
父亲的眼泪,终究不会为她而流。
玉珠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他,她从没说过,她很喜欢父亲,喜欢他脸上极浅的酒窝,喜欢他身上淡淡的竹叶香味,喜欢他慈爱的笑,即便那笑从来不是为着她……
她呆愣着,语气出奇的平静,“您去写一封出妾书吧,我要把我娘带走。”
心中万分悲痛的陶友德被这话弄得一怔,他定睛瞧着那个小女儿,脑子空了一阵,嘴唇动了动,咬牙对外头喊道:“准备笔墨!”wΑpia
紧接着又叫丫鬟婆子把宝珠和夫人拖了下去,又有人去叫张姨娘。
已经是夜半更深,陶家上下却是乱作一团,丫鬟小厮各自行色匆匆,深知出了极大的事,连交头接耳地互相串消息都不敢了。
“册封的圣旨我也要拿走!”待等到陶友德写好出妾书后,玉珠又说。
当日册封玉阳县主的圣旨,按说该随玉珠一起带回夫家。
陶家什么时候出过县主这般光宗耀祖的事,适而陶友德曾跟女儿女婿商量,先把圣旨供奉在陶家祠堂里让陶家列祖列宗看看,沾沾喜气,之后再送还,如今还没过多少时日,就已经是天翻地覆了。
张姨娘战战兢兢地从后院而来,她一个内宅女眷又是妾室姨娘,家中来客,从来就没有她出来露面的时候,又何况这个夜半三更的时辰。
她总是那样胆小,走路不敢抬头,只瞧见玉珠一个完好的侧脸,又见这满屋子来客众多,除了闺女玉儿和姑爷,还有别的外人。
本能的要弯腰屈膝下跪行礼,却一把被玉珠搀扶住。
“娘,我们走!”
张姨娘大惊,其实她方才已经睡了,可一路走来也被冷风吹得神色清明。
“四姑娘不可乱了规矩,该叫我姨娘才是,呀……这脸是怎么回事?”
张姨娘瞧见亲生的女子红肿的左脸,立时心疼紧张起来。
玉珠已经很累了,强撑着一口气拉着姨娘往外走,“我要到了出妾书,娘从此跟我过吧。”
张姨娘惊得张开的嘴能塞下一个鹌鹑蛋,她便是再柔顺软弱的一个人,此刻也有无数的疑问。
奈何女儿女婿都来拉她推着她往外走,她扭过脸去看陶友德,却见他面有菜色,一动不动的。
事情至此,徐和风也告了辞。
偌大的厅堂骤然空了起来,蜡烛都还点着,燃的还剩下半根,不住地往下滴滚烫的烛泪。
陶友德像是被人掏空了身体,一个人孤零零地呆坐着,眼神发痴,嘴唇发白,露在外头的皮肤透着一层苍然的灰败,仿佛一碰即碎。
出陶家的时候,外头的天,已经隐约有一丁点亮光,东边慢慢浮出一点微弱的鱼肚白。
徐和风带着周承运走在街上,走着走着突然噗嗤笑了一声。
周承运借着高悬的月光瞧了他一眼,总觉得这个世子好似有什么病。
起先在小院之中跟永舒如此诉说衷肠,几乎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他看,让他瞧瞧他对淑妍是多么的情深义重。
可若真是情深义重又怎么会有侧妃,更何况陶家那位侧妃,冲他扑过来的时候,他非但没训斥,还抱着安慰了两句。
可若说他对陶侧妃真心,陶大人如此惩处,他也没讲情,出来后还笑,他究竟在笑什么?
“承运,你觉得我这个人如何?”徐和风突然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