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的境遇,往往妙不可言。
元永舒和张回两个人,经年累月的形影不离、同进同出,只隔了这三两日的光景,再相见时候,已然是桥归桥路归路。
令张回觉得可笑的是,他大约真是给元永舒做护卫的日子实在太长了。以至于在元永舒提着人头破门而入的时候,肢体和脑子,会在理性的惊慌之余,产生一种习惯了十来年的,本能地为自家爷感到得意和自豪。
那点子雀跃一闪而过时,张回整个人都觉得毛骨悚然的可怕。
他是元永舒的对手!不是站在他身后,同仇敌忾地跟班!
调虎离山把元永舒弄走,绑了玉珠时,只有一种脱离伪装了多年的躯壳,重获自由的兴奋和痛快。
可躯壳穿久了,也会和骨肉长在一起,强行扒下来,必定会撕扯下真实的血肉来。
该死的是,那疼痛的后劲,竟在此时全面爆发。ia
元永舒就站在门口,身上溅了血,右手是握着的那柄清泉剑,那剑是他们两个十二岁时,一起守着铸剑师,盯着打的。
剑刃寒光凛凛,鲜红的血迹顺着剑尖而下,滴在石板上,发出“滴答”的声响。
元永舒没有被背叛后的赤目怒吼,他脸上的表情很安静,安静的像没有一丝涟漪的深潭。
对面而立,张回知道他越是胸有波涛,便越安静。
张回被那样的表情弄得心神纷乱了,甚至有些想开口解释点什么。
他甚至产生了一种背叛后耻辱的负罪感,那种可怕的感觉,简直要了张回的命,他立马死死掐住玉珠的脖子。
“再近前一步,我就杀了她!”
元永舒近前的脚步顿了下来,望着他们的眼神深不见底,隔了片刻他忽然苦涩一笑。眼睑下眸光隐约有血色暗动,尸山血海里拼斗出来的杀气呼之欲出。
玉珠苍白的脸被勒得通红发紫,双眸泪光点点,从袖中滑出一样东西,趁其不备,直冲着张回的腰腹扎去!
张回突遭袭击,本能往后一撤,却发觉捅在自己身上的,不是什么利器,仅仅是个梳头的篦子!
再想回身却已来不及了,元永舒的长剑已经逼在了他身前,正往他拽着玉珠的手上砍去。
张回本能躲闪放手,玉珠被元永舒捞在身后,清泉剑的剑刃直直向张回面门刺去。
张回挥刀扛住那一击,长刀急速回击,直逼元永舒带伤的左肩。
元永舒反挽一个剑花抽身而去,之后稳准狠地向张回左胸刺去。
张回一个踉跄躲过,正要还击,忽然好好的屋顶骤然坍塌,竟有人自上而下一把扎住了张回的肩膀,生生把人提起,拽出了房内。
腾升之际,三道连环飞镖自张回手上飞出,直逼屋内两人。
元永舒立马一脚提起,身边的圆木桌子,做盾牌,挡住了飞来的飞镖。
之后三步跑到院内,只见一丈大的风筝上,一个黑衣人正携着张回飞行而去。
元永舒厉声吩咐:“弓箭手!”
一时之间万箭齐发,直直向空中的风筝射去,却不知那风筝究竟是什么做的,竟没被射下。
黑衣人把张回放在他身上,自己做肉盾,早日被箭雨扎成了个刺猬。
“给箭上用火油吧!”
“不行啊!此处都是民房,百姓众多,若是箭上用了火,掉下后烧起来,可是要出大乱子的!”
两个兵士为要不要用火着急。
玉珠瞧见元永舒身上的伤,心中顿时酸楚了起来,夹杂着这两日的惊慌、委屈,过多的情绪堵在一处,眼里立时蓄了满满两包的眼泪。
元永舒提心吊胆,不眠不休了两日两夜,瞧着娘子面色苍白、眼下发青,憔悴不安,惊魂未定的样子,心都要碎了,两步上前就要拥她入怀。
谁知刚走到切近,就见玉珠自己吸了口气,强行把眼泪忍了回去,声音里带着点哭腔,“咱们回去吧。”
元永舒想抱娘子的手,僵在空中,只好调转方向,拉着她的手,紧紧握住,摸到玉珠缠了纱布,受伤的食指,眉头拧成两个疙瘩。
玉珠努力调匀气息,这么多人跟着,她不能在众人面前不成样子的哭闹,总要到了客栈才好。
她装得很像样子,可元永舒却分明感觉到他握住的手,在微微颤抖。
不远处停了一辆马车,夫妻俩上了车,关了车门,这才都忍不住情绪,紧紧抱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