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吕乔再看下一张纸。这张纸跟章立明的检察院根本没有关系,那怎么又在章立明手里呢?吕乔心想:估计是n市人民检察院驻第一看守所检察室搭车让章立明带进来的。只见上面写道:“n市人民检察院驻第一看守所检察室公示”,内容如下:
为强化法律监督,维护公平正义,保障诉讼程序的顺利进行,当你的案件确属冤假错案需要申诉时;当你或你的亲属的合法权益受到侵害,需要控告或举报司法工作人员在执法过程中的违纪违法时;当你或你的亲属有其他情况需要向检察机关反映时,请约见检察官,我们将在一周内答复。
吕乔接着看,下面是“在押人员的基本权利”,列出了五条,其中说明在押人员有辩护、上诉、申诉、揭发、检举、控告权;还说明有人格不受侮辱、人身财产不受侵犯权等等。在履行的义务条款中也列出了五条,比如服从管教,遵守监管制度、维护监所秩序等等。
吕乔终于不看那几张纸了,而是看着章立明。“在押人员的权利”给自己壮了胆。她想,这次她不会放过章立明了。
章立明避开了吕乔那双能看透人心的眼睛,望着墙上的挂钟,说:“看清楚了吗?看清楚了就签字。我们再接着往下走程序。”
“拿笔来”。吕乔注意到章立明避开自己视线的表情,心里好笑,但不动声色。
另一位检察官赶忙将自己的笔从那个扁扁的缝中往吕乔这边塞,可惜,塞不过来。
吕乔身后站着的一名男警官就将自己的笔递给了吕乔。
吕乔在“逮捕证”上签了字,打开台面上现成的一个印泥盒子,用食指在盒子里按了按,再将那通红的手指贴在了逮捕证自己的签名旁边。然后将笔还给身后的警官,把那张“逮捕证”从扁缝中递给了章立明。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一张面巾纸,将沾了印泥的手指擦擦干净。
“还有,那两张你也签字。”同来的检察官对吕乔手上拿着的另外两张纸说。
“有没有搞错?你看好——”,吕乔将擦了手的面巾纸放进裤袋里,把“告知书”贴在有机玻璃上:“这是‘送达犯罪嫌疑人’的,我是犯罪嫌疑人,就是给我的,我在哪里签字呢?”
没等章立明和同来的检察官回过神来,吕乔又将“检察室公示”贴在有机玻璃上,“这是看守所检察室发的‘传单’,在押人员人手一份,跟你们有关系吗?”
同来的检察官有些尴尬,在自己的台面上一通翻找。章立明意识到又给吕乔钻了空子,也有些不好意思,就帮着同来的检察官也找起来。
“在这里,”章立明拿起一本签收本,边往扁缝里塞边说:“在这上面签字。”可是扁缝只能塞几张薄薄的纸,签收本根本就不可能塞得进来。吕乔心里又一阵好笑,就说:“早作准备呀,签字的地方都会搞错,太不敬业了。”
章立明没有理会吕乔那明显含有讥讽的话,叫同来的检察官拿着签收本出门,绕到门卫处请看守所的警官帮忙送进来。
吕乔在签收本上签上了“已收到告知书”并写好了自己的名字,再由站在自己身后的警官通过门卫将签收本又送了出去。
总算折腾完了,章立明开始下一个程序:“吕乔,有几个问题请你回答。”
“请说。”
“这三个多月你到过哪些地方,做了一些什么事情,请你如实地说一说。”
“是起诉意见书上需要的情节吗?”吕乔故意回避。
“我问的是你这三个多月在外的情况。我是你的办案人,我有必要了解。”
“你只要了解一个情节,那就是:我外逃三个月零十四天,请你们在起诉意见书上注明:建议法院在量刑的时候加重处罚不就行了吗?”吕乔毫不退步。
“那你这三个多月都干什么了?”
“沿街乞讨。”
“你!”章立明终于沉不住气了,用手在大理石的台面上拍了一下。
“别发火嘛,章检察官。你想想,我外逃怎么可能有好日子过呢。就跟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差不多。何况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早晚不是都要落在你的手上吗?就算我外逃后又违法犯罪,接着起诉啊,可以当做余罪来判嘛。”
“不肯说是吗?”章立明实在是没有办法再对吕乔表示温和了。
“根本就没有什么可说,你让我说什么呢?我说我讨饭你又不相信。叫我怎么办呢?”吕乔做好了以静制动的准备。
“那你手机上那么多的短信息,说明什么呢?”
“只能说明我人缘好。”
僵持。没有结果的僵持。
章立明心里清楚,吕乔根本不会再配合了。案子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外逃是事实,过程可忽略。章立明不是不明白,吕乔也不是不懂。
见章立明坐在对面,脸色很不好看,吕乔又有点过意不去了。吕乔心想,还是控制一点,不能让章立明太为难。这样想着,她就开口了。
可这一开口自己又收不住了。那话说出来就像做总结似地:“章检察官,其实你这次来看我,”吕乔又玩起了词语游戏,把“提审”说成了是章立明来看她:“目的已经达到,你已经告知我以下内容:一是取保候审结束,重新逮捕了我;二是已经形成了“起诉意见书”即将移送法院;三是通知我委托辩护人;四是你作为公诉人,我作为被告人,诉讼程序即将开始。”
吕乔也很得意自己总结的不错,笑了笑,接着说:“很清晰,很明了,工作做了这么多,可以回去了。”
章立明不知道自己还能再说什么,该自己说的,都让吕乔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