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筱音起得早,又闹腾了一上午,刚上车就窝在儿童座椅里呼呼大睡,还打着小呼噜。阮秋鸣也边开车边打哈欠,阮苏苏往她嘴里塞了颗薄荷糖说:“你也五点钟起床嘛。”“我不是起得早,我是睡得晚。”薄荷的清凉感直冲天灵盖,阮秋鸣一下就清醒了:“我晚上要写稿,还要撩汉,根本没时间睡觉。”“日理万机啊。”阮苏苏调侃她:“真是士别三日刮目相看,升职了嘛,男人泡到了嘛?”阮秋鸣也只是嘴贫,实际上她最近烦得要死,每天报道一些离谱、匪夷所思、正常人干不出来的事儿,她忍不住朝阮苏苏吐槽道:“还记得上次我跟你说的那个张大妈不?”阮苏苏想了想,还有点印象,“那个核保不通过,要你们电视台陪着来公司投诉的大妈。”“就这人,她可太搞笑了,一天给我来三回电话,催着我去采访。”“不是都给她赔偿了,她还想干嘛?”阮苏苏虽然出差在外,可身在曹营心在汉,她一直在部门八卦群里潜水,知道公司最终敌不过张大妈的大吵大闹,用公关费给了她点赔偿。“你知道后续是什么吗,太离谱了!”阮秋鸣越说越激动,红灯踩刹车时都用力了些。阮苏苏往前一倾,赶紧看了看身边的阮筱音,见她还安稳睡着才小声说:“你慢点。”阮秋鸣看着后视镜里的小朋友,也自言自语地低声说:“小可爱对不起,小姨等会一定慢慢开。”然后她接着讲刚才的话题:“那个张大妈尝到甜头了,怂恿身边的好多老姐妹们也去买保险,然后找个理由要退保,再顺便敲诈保险公司一笔。”“啊,我没听说啊。”阮苏苏目瞪口呆,还有这样的操作,谁说年纪大了脑子动得慢,她觉得这些人投机取巧时的劲儿像十八岁的少女。“你肯定没听说,人家又不傻,肯定换个保险公司干啊。”阮苏苏倒觉得她们挺傻的:“干这种事竟然还敢找电视台曝光,不怕被人掀了老底。”阮秋鸣太清楚她们的心思了:“不找电视台,公司就不用出公关费赔偿咯。”所谓高风险高收益,这话在哪里都没错。阮苏苏哑口无言,不想再听这些气人的事儿,她决定换个话题:“和我们公司的小潘保安怎么样了,撩到了没?”阮秋鸣立刻换上高深莫测的表情道:“男人嘛,总要钓着慢慢来,你不懂的。”“我怎么不懂了!”阮苏苏可不服气,她指指睡得正香的阮筱音说:“不懂我哪来这大胖闺女。”“你这不算。”阮秋鸣举了个很形象的例子:“跳水比赛看过吗,打分时是不是还要去掉最高分,我这大胖外甥女就是个意外,是你的超常发挥。你看现在,你身边有男人不,这么菜,什么时候才能给我们音音找个后爸呀。”阮苏苏斩钉截铁地说:“音音不需要爸爸。”阮秋鸣才不信,“你摸着良心说。”“好像”阮苏苏犹犹豫豫的,最终还是承认:“好像还是有点需要的。”阮秋鸣赞许地点点头:“这就对了,小可爱这几天一直在跟我叨叨他们班那个男孩,叫什么来着”“小杰,音音的同学。”阮苏苏提醒道。“对对,小杰。小可爱天天跟我说小杰的爸爸多么多么好,又带他去公园啦,又带他去骑车啦,羡慕得很。”阮苏苏盯着女儿的睡颜陷入沉思,她知道阮秋鸣说得是实话。上幼儿园前阮筱音每天跟外公外婆待在一起,阮珠美和江大治的社交圈子也都是些在家带孙辈的中老年人,那时阮筱音没发现自己与其他小朋友有什么不同。自打上幼儿园起,她接触到越来越多的小伙伴,多少也会羡慕他们,小孩子总是渴望有更多的人爱自己。到家时阮筱音还没醒,阮苏苏不忍心叫她,只能把女儿打横抱在手里往楼上走,阮秋鸣则拖着她的行李箱。阮苏苏很少锻炼,手上没什么力气,站着等了几分钟电梯就觉得手要麻了,阮筱音还不安分地在她怀里翻身,口水流了她一胳膊。阮苏苏拿出上学时跑800米的毅力咬牙坚持了一会儿,实在没力气了,正打算叫阮秋鸣来帮忙,身后突然伸过一只手替她接住孩子。“我来帮你抱吧。”方归廷让阮筱音的头靠在自己肩膀上,阮筱音顺势蹭了蹭,下巴上的口水都擦到了他的衣领。阮苏苏和阮秋鸣还没反应过来,一愣一愣地看着这个从天而降的男人。方归廷随口解释道:“外婆早上找阮姨闲聊,我来接她回去。”方归廷口中的阮姨就是阮苏苏的妈妈阮珠美,她和江大志昨天刚旅游结束。“哦,谢谢,我女儿,还挺沉的。”阮苏苏不好意思地扯扯阮筱音往上缩的衣服。方归廷勾了勾嘴角没说话,电梯门开后一步跨了进去。阮秋鸣震惊地瞪大双眼,站在阮苏苏边上拿胳膊肘怼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问:“他怎么突然回来了,活见鬼啊。”“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阮苏苏被怼的胸口疼,伸手把她推远点。电梯里有一面镜子,阮秋鸣偷偷打量镜中照出的四人身影。方归廷像是刚从什么正式场合出来,穿着衬衫西装,黑色皮鞋擦得很亮,藏蓝色领带正被怀里的阮筱音紧紧抓在手中,阮苏苏站在他右侧,拉着女儿另一只垂在身侧的手。阮秋鸣突然有一个荒唐的想法,他们三人好像一家三口,而她阮秋鸣,则是一颗80瓦的大电灯泡!14好资源方归廷把阮筱音抱进儿童房,小心翼翼地替她盖上被子。看着小朋友稚气的脸庞,方归廷的心好像被一股暖流包裹着。这种感觉很奇怪,似乎穿越时空,又重新见到了幼时蹦蹦跳跳的阮苏苏。“还好你长得不像你爸爸。”方归廷用手指轻轻点了点阮筱音的小胳膊。阮珠美热火朝天地在厨房炒菜,阮苏苏走进去随手抓了个鸡腿直接啃,边吃边夸:“妈妈你厨艺又进步了,简直就是饭馆味儿。”“不会使筷子嘛。”阮珠美颠锅的同时抽空看了她一眼,指使她:“把这些菜端出去。”阮苏苏装听不见,到消毒柜里拿了副空碗筷,每样菜夹了点尝,吃得津津有味,“妈妈真好,为了迎接我回家,特地准备这么多菜。”“可不是为了你,是做给客人吃的。方医生回来了,你刚进来打招呼没?”“那肯定打招呼了,外婆好像看着老了不少。”阮苏苏不禁感慨,上回见方春香的时候她还很挺拔,现在背都佝偻了。阮珠美也叹口气说:“八十几了,还跟着孙子来回折腾,好在身子骨还算硬朗。”“折腾?”阮苏苏抓住关键词,“妈,你知道归廷哥和外婆当年为什么突然走吗?我前几天在”阮苏苏想说自己出差碰到方归廷的事儿,正打算把他和陈潮水的恩怨情仇编成一个惊天地泣鬼神的故事说给阮珠美听,还没酝酿好开头,就被阮珠美打断。“人家的家里事少打听,我们只要知道他们是好人就行了。”阮珠美打断女儿的话,端起锅麻利地把刚炖好的大猪肘子拨到餐盘里,然后严词厉色警告旁边这个贪吃鬼:“别动这个,夹走一块多难看!”阮苏苏“切”了一声,转身背对阮珠美,视线朝向客厅。透过厨房的玻璃门,阮苏苏看到方归廷站在客厅角落里正在脱西装外套,然后单手解开一颗衬衫纽扣,挽起两边的袖子,最后提了提裤腿坐在方春香身边,帮她一起剥毛豆。方归廷的手指细长,看着却很有力,手背上的青筋随着他的动作起起伏伏。这是一双极具男性荷尔蒙的手,阮苏苏在心里想。以前她从来没以异性的眼光观察过方归廷,因为两人太过熟悉。这么多年没见,重逢后她反倒能更客观地看待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