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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坐在轮椅中,面对着窗外,出神地望着远处的山色。天灰蒙蒙的,偶尔有些鸟从天空飞过,在空旷的山间显得孤独和渺小。除此之外,只有因风吹过而摇摆的树枝提醒这个老人,他眼前的世界还是生动的。
刚才在他身边的那个干练的中年男人走到门口,轻轻咳嗽了一声。他知道,这间书房,没有老人的命令,是谁也不可以进入的,即使他这个跟了老人二十多年的私人总管也不可以。
老人转动轮椅,将身子转向门口,说:&ldo;进来吧,山户,事情办得怎么样了?&rdo;
&ldo;是。&rdo;这个叫山户的男人走进房间,立定在老人面前,恭敬地说,&ldo;正如我们设想的,惠仁已经拿到了。我们进行得很顺利。&rdo;
&ldo;不。&rdo;老人沉思了一下,接着说,&ldo;刚刚开始,还谈不到顺利。我得看看惠仁到底有多大斤两。&rdo;
说完,两个人哈哈大笑。
&ldo;好了,山户,该我们登场了吧?&rdo;老人刚刚打了一针,显得情绪很好,笑容一直挂在脸上,他有些孩子气地对山户眨了眨眼睛,问,&ldo;都准备好了?&rdo;
正文第11节:(11)
&ldo;是的,先生,都是按照您的吩咐。&rdo;
老人赞许地点了点头,&ldo;不错,不愧跟了我这么多年。&rdo;
说完,老人又将头扭向窗外,缓缓地说:&ldo;为这一天,我等了太久了。你说,国会看到我们的声明会有什么想法呢?&rdo;
&ldo;先生……&rdo;
老人扬了扬手,&ldo;山户,我们在乎过国会吗?啊?&rdo;说完,他又是一阵大笑,摆摆手,大声地说,&ldo;走吧,还有几个小时,可也够我们忙的。&rdo;
&ldo;是,先生。&rdo;山户走过来,推动轮椅,缓缓地向门外走去。
这时,轮椅上的无线电话响了,老人抓起听筒,听电话那边的汇报,&ldo;先生,按照您的吩咐,我们击退了所有竞拍者,之后将佛头让给了惠仁。&rdo;
&ldo;好,干得不错!&rdo;老人欣喜地说,&ldo;你们也回来吧……哦,你们是同一班航班吧,到东京后直接将他们带回来。还有,走之前再给他打个电话,钓大鱼就得下点好诱饵啊。&rdo;
&ldo;好的先生,我们会将惠仁送到家的。&rdo;电话那边笑了笑,又说,&ldo;不过,这小子还真有点倔呢,我和他说了两句话,确实不好对付。&rdo;
&ldo;哈哈。&rdo;老人笑得更爽朗了,&ldo;这很好,我倒真想看看他的能耐了。&rdo;
8
佳德公司的总经理办公室中,气氛有些尴尬,程弼实在不知道该跟对面这个显得木讷的先生说什么好,更重要的,是他根本不知道这个谢惠仁和董事会有什么关系,问多了,反而不好。现在,程弼只有等他主动开口。
可是谢惠仁看起来是个天生不善言谈的人,他的神色一直平静,看不出丝毫的情绪变化,当他的眼睛与程弼对视时,程弼才能发觉一点点不易察觉的笑意,可也只是这么一闪便过去了。不过,这样更显得他的眼睛过于深邃和广阔,似乎世界上的任何东西都可以包容。
现在莎莉坐在他们的侧面,她也沉默着,一反常态地,作为程弼的特别助理,她并没有表现出职业的待客之道,甚至连脸上的微笑也不见了。她盯着谢惠仁的侧面,他的脸线条明朗而且柔和,有些清瘦,更显得干净。他看起来三十多岁,脸上却没有任何岁月的痕迹,儒雅的举止和眼睛转动时闪现而过的那道光,似乎让她想起了什么。
谢惠仁喝了一口茶,将杯子放在桌面的托盘里,喉咙里轻轻地咳嗽一声,开口说:&ldo;程先生,有些事我必须解释一下。事实上,我是受人委托来参加拍卖的,我本人……&rdo;
&ldo;没关系。&rdo;程弼笑了笑,心想,我现在只是董事会这场戏里的配角,随便你怎么说好了,早晚董事会的人会出现的。他继续说道:&ldo;谢先生,在拍卖行业,这类情况也是有的,有些买家并不想公开身份,这可以理解。&rdo;
&ldo;可是,我……&rdo;
&ldo;关于这件事情先不用谈了,我想您的委托人也并不想公开他的身份吧?&rdo;看到谢惠仁微微点了下头,程弼继续说,&ldo;谢先生,我们可以说说别的话题,比如,您对这件佛头的印象?&rdo;
&ldo;嗯,我说不准,看起来……&rdo;谢惠仁欲言又止,停顿了片刻,&ldo;我想只有看到实物才更有发言权,不过……&rdo;
&ldo;不过什么?&rdo;
&ldo;不过我觉得这件佛头不是原件。&rdo;谢惠仁一字一顿地说,似乎说出这句话是经过头脑中激烈斗争的。
&ldo;哦?&rdo;程弼掩饰了一下他的惊讶,笑眯眯地说:&ldo;谢先生,你也认为是赝品?&rdo;
&ldo;不,不,不是赝品,准确地说,它经过二次开凿,也就是说,它以前是件南北朝作品,它具备这个特征。但是,后来它又经过修复,只不过这个二次开凿的年代,要看到实物才可以判定。&rdo;
程弼无语了,确实,前一天的晚上,他仔细地看过,佛头的后面确实有明显的修复痕迹,只不过他以为那是经过千余年辗转过程中留下的遗迹,比如某个年代,它的某个好事的收藏者心血来潮想把它打磨得新鲜干净些,就像古代寺庙中的僧人想修葺庙宇,重新刷了一下墙壁,却将珍贵的壁画破坏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