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没料到安浅会选择渡蛊。
安浅把自由看得多重要,没有人比楚麟更清楚。在最初的三年里,安浅就是为了能有足够的生存自由,才那么卖力地学习用以保护自己的阴阳术。而那一年得知自己是被掌控了自由和生死的棋子之后,她能立刻就翻脸不认人,毫不犹豫地出逃,一而再再而三,受多少警告惩戒都不在乎,矢志不渝花样百出。
那么不听话的一枚棋子……偏偏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嵌进了他心里,根深蒂固,连筋带血。他在她的每一次挣扎里疼着痛着,却不愿意拔除。
更,不能说。
阴阳家利用二十八星宿对应的带劫之人来转移命盘,而楚麟正是预备接受房宿命盘的那个人。
而当命盘被转移,命定是房宿死劫的安浅,依然是房宿的死劫。
只不过,会从张良的死劫,变成楚麟的死劫。
东皇太一知道,楚麟也知道。
所以安浅是计划中会被牺牲的人。
但楚麟却在计划外生出护佑之念。
他亲眼看着她从手无缚鸡之力的懵懂少女历练成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的女子,以为多年的感情是如计划之中的镜花水月,却蓦地被安浅心灰意冷时打落的幻境碎片戳得一颗心血肉模糊。
从阳武回来后,看她为了能离开而自伤,他既怒且痛,到最后无法自已,为阻止她终于妥协终于承诺,才知执念已深。
那个时候开始,他一边按照原计划训练安浅,一边暗中寻找化解命盘死劫的方法。但诸般小心行事谨慎克制,瞒过了安浅,却瞒不过东皇太一。
那个人说,赵安浅,可以不必死,前提是,他能完全掌控她。
于是不得不给她下蚀心蛊。
知道张良替安浅挡了那一剑的时候,楚麟的心情有些复杂。几分欢喜‐‐毕竟一旦安浅中了蚀心蛊,生死自由都被阴阳家操纵;几分苦恼‐‐毕竟这件事未成,东皇太一不知道还会提出什么要求;几分恼火‐‐毕竟张良和她才认识多久哪里轮到他为她挡剑;几分失落‐‐毕竟那个保护了她的人不是自己。
种种情绪在得知安浅渡了蛊之后,尽数成了惊怒。
还是那句话‐‐张良算老几?他们相识才多久!
而后是不安‐‐信奉自由至上的安浅没道理踩着步子往陷阱里跳,除非有什么东西被她所看重,重于自由。
再想到唯一生还的人说的安浅不留余地灭了其他那些杀手的事情……
楚麟坐不住了。
然而安浅如此轻描淡写,笑得仿若无所谓,虚假得楚麟一眼就能看出她在生气。
是为了别人,还是为了自由?
楚麟能放到最低的姿态,也只是沉着脸问安浅,为什么动怒,而已。
她说她为的是这场戏能以假乱真,她说想确认事成后他会还她自由,眉眼间淡淡倦意和疏远,一如阳武之后的几年来经常在她脸上看到的一样。而他潜意识中不肯相信那个人的三个月能抵得过他和她的七年。
浅浅,再等等……等这件事结束,等危机解除……
话盘桓在心底,到嘴边只剩下&ldo;自然&rdo;两个字。
东皇太一把楚麟召过去,丢出一列安浅背叛阴阳家、为张良做事的铁证之前,楚麟才刚刚找到解除命盘劫数的方法。
突然间那般的欢喜被穿堂而过的风吹成了雪,落在人的心上,冻得生疼。
浅浅,浅浅……
他看着那些证据,脑子里盘桓的只剩下她的名,如想要抓紧却抓握不住的风,而东皇太一的声音从殿上传来,落不到实处。
&ldo;到底该怎么做,你自己决定。&rdo;
‐‐怎么做?
‐‐浅浅,你想我怎么做呢?
但她只是低眉顺眼,连看他一眼都吝啬:&ldo;信与不信,阿浅听凭尊上处置。&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