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栏上放了好几碟可口点心,也不知道萧成霜怎么把果蜜掺在瓶里的,她一手咬口糯米团,一手叼着瓶喝一口,旁边还跟着个吃手手的小花,眼巴巴揪着她裙角等待投喂。“……萧霜霜!”萧成霜一呛,差点噎住。长孙蛮气势汹汹走过来,塞了个蜜饯到小花嘴里,撸起袖子叉腰,开始强烈指责某人怎么带孩子的。对此,萧成霜甚是无辜眨巴眼睛,“你不能怪我呀,前些时日她娘特意嘱咐了不能给她吃甜的,说是夜里牙疼得睡不着觉直闹腾。”长孙蛮默。她转头捏住小花的脸,试图想让她吐出蜜饯。后者鼓圆了腮帮子,嗯嗯唔唔半天,就是舍不得张一下嘴巴。萧成霜舒舒服服喝口果蜜,摸着小肚子感慨:“别白费功夫了。你以前吃到口甜的还舍得吐出来?”……不但不会,她还会把试图灌她羊奶的人挨个记在小本本上。长孙蛮抬头望天。这一望不得了,太阳当空,不用算时辰都知道要到正午了——她可说好了中午要赶回去跟她爹娘吃饭的。长孙蛮火急火燎站起身,把小花交到萧成霜手上。“……诶诶诶,你慢点儿!干啥呢着急忙慌的。”萧成霜正仰着脖子接葡萄,被这一打岔,葡萄差点儿都没接住。“我得回去了。小花就交给你了。”“这么早就走啊?文曦还没出来呢,你要不再等等?”长孙蛮皱眉纠结了会儿,还是摇头:“算了,反正礼也送到了,她知道我中午要回去的。”拦不住,萧成霜也没再说话。反正明儿又不沐假,还要去上学,文曦和长孙蛮今天没说上话,明天平就殿课上一样能说。她可就不一样了。最近淑妃老是嚷嚷她胖,一刀切砍了她不少零嘴,好不容易逮着个机会胡吃海喝,萧成霜可不想错失良机。院子里人群熙攘,长孙蛮瞧了瞧路线,顺着僻静处往西边儿后门走。她早上跟府里车夫说好了,这个时辰要赶回公主府去,让他就在文府西边巷道的后门等着就行。只不过……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长孙蛮绕来绕去,在文府后院晃悠了老半天,结果成功迷路。首先,长孙蛮觉得锅肯定不在自己。文家内院建得弯弯绕绕,文曦就只带她走了一遍,就算是天才也不可能一遍就会吧!其次……还沉浸反思的长孙蛮眼前一亮。那扇乌漆嘛黑的门怎么就那么像文家后门呢!她想也不想,立马冲上前开门出去。结果巷道上空无一人,连个马蹄影儿她都没看到。难道是她来得太早估错时间了?长孙蛮扼腕,做人还是不能太自信。这会儿,院墙上女萝盘绕,墙外翠竹潇潇,密不透风的枝叶重重叠叠,清风吹过,沙沙作响声绕过不远处巷角,恍惚也传来有人隐隐约约的低语。长孙蛮心里琢磨着应该是府里下人采买回来。遂没在意往前走了走,打算问问看没看见她家车夫。结果再近些,她脚步突然缓了缓,面色疑惑。这个声音……怎么有一丝丝耳熟?长孙蛮沉浸思考中,几欲抓耳挠腮也没记起来这是谁的声音。正当她想再往前探头偷瞄两眼,却蓦然僵在原地。“……很漂亮的玉钗。”文曦的声音一向好辨认,宁静的,温和的,带着书香气。“喜欢就好。”少年声音有些干涩和嘶哑,听得出来正处于成长尴尬期。长孙蛮紧贴墙壁,眼睛发愣,实在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刚刚听到了什么爆炸新闻。一向守礼的文曦居然在在在——直到巷角那一边传来关门声,长孙蛮轰然回过神,她顾不得那么多,撒开脚就想往前跑。怪只怪巷子太深,墙边支了不少破烂玩意儿,比如……下人们偷闲赌钱用的破碗。一声不大却十分清脆的“啪嚓”声,生生让刚动步的长孙蛮拍了把脸。造孽哟。很快,一道月白长袍的少年出现在她眼前。面对这张平时只在冕旒下隐隐露出的脸,长孙蛮原地石化,嘴巴张了又张,就是不知道该用什么语气什么姿势来打个招呼。幸好,这位少年帝王平日经历的尴尬事比这多得多了,相比于那些争着想要操控傀儡的大臣们,长孙蛮实在好对付得一眼便能看透。“要回去?”他看了眼空无一人的巷道,似在疑惑长孙蛮的车夫在何处。“嗯……”到底以前一起同过窗,长孙蛮觉得自己不能做个话题终结者。她挠挠头,又续上一句:“我要回家吃饭。那个啥,家里管得严,哈哈。”刚刚发出一串令人尴尬却不失礼貌的笑声,长孙蛮就差点后悔到当场抹脸。为什么还是她一个人承担下终结话题的痛苦。“我记得是要过西街吧?”“……啊?”他脸上一向没有什么表情,就连朝会也沉默得像根木头,却在此刻露出一个很浅的微笑。虽然一瞬即逝,但长孙蛮还是看清了,也听清楚他再说道:“方便送我一程吗?到西街。我的马车在那里,我也要回宫去。”……顶着车夫疑惑又不敢多问的目光,长孙蛮鸭梨山大。她忍不住捂脸,一点也不想承认自己迷路居然能迷到东边儿去……还是萧定霓给她指了正确的路,两人走了一大圈,活生生绕过半个文府,才见到了西边门口翘首以盼的车夫。鉴于萧定霓身份的特殊性,长孙蛮生怕突然又窜出个人来看见,连忙让他先上车去。或许确实有些焦灼,长孙蛮嫌他动作太慢,忍不住上手帮了他两把。已阔别多年没被人这么直接推攘,萧定霓差点一头撞车门上。始作俑者赶忙收回手,打着哈哈:“那啥,脚滑……啊是我手滑,手滑!”“……。”小杌子被人甩上车架。长孙蛮抱起裙子,一个高抬腿就蹬上车板,一边儿扒拉车门框,一边儿撑着车板使力。嘴里还不忘支使车夫:“快快快,驾车去、不是,就走老道。”车厢门还半开,似瞧见了她这通骚操作,隐隐露出一半面容的少年没忍住呼吸微滞。车夫扯了扯马鞭,作势要一鞭子挥下去。正在此时,急蹄声从后传来。“等等——”呼声清越。车夫偏头往后一看,认出人来,“郡主,似是魏家郎君……”长孙蛮却是真的忍不住想抢过缰绳呼啸而去。魏山扶策马速度更快。马鸣高亢,他扯住缰绳回眸,白袍衣摆沾染少许泥灰,风尘仆仆,看得出来一路奔波未停,刚回长安。“我刚回来。不是有意失……”声音停在他目光不经意间的轻扫。大概是他过来太快,长孙蛮来不及好好关上车门,匆忙间那道车门还是余了一指宽的缝隙。即便如此,却依然让目力极好的少年郎窥见月白长袍,以及黑色的靿靴鞋头。——很显然,车厢里有个她想藏起来的男性。魏山扶突然笑起来。他眼眉一抬,慢条斯理卷起马鞭。马儿似感觉到了不安,高昂脖子想要逃跑,却被少年修长有力的腿牢牢控制住。下一刻。他游刃有余地微俯着身,轻轻慢慢笑道:“车里是谁?”春秋平日看着多聪明的一个人,怎么临到这会儿反而傻里傻气的呢。这不明摆着不想让人知道。长孙蛮皱起眉头,又是不善又是不耐的盯他一眼。“没啥事就赶紧起开。我还赶着回去呢。”她抬手扇扇空气,像是想一并扇走没有眼力见的某人。魏山扶眼皮一跳。他不动声色乱了几分呼吸,虽然很快就被掩盖过去。“你就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