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总,真想不到你还是放弃了原则和诺言,作出了任命丁一山担任榆树县煤业公司总经理的决定。”
电话是要海打进来的,听到他按捺不住的生气口气罗伟章觉得十分难堪,后悔当初答应了曹德才的说情,让要海大失所望。
罗伟章很不好意思,不知道该从何说起,结结巴巴地回答:“说实话,这并不是我的本意,我一直主张提拔你们公司参加公开选拔的陆路长担任榆树县煤业公司总经理。更不用说曹德才老上级曾经跟我沟通过,明确提出起用陆路长的建议,我也坚持认为那样对工作有利,对稳定职工的思想有利,当时我确实答应了老上级。我也清楚他会透信给你,估计你知道消息后,特别感激和尊重我,可后来的事情发生逆转,也是我始料未及的。因此你可能怪罪我出尔反尔,让你失望了。可是我党坚持民主集中制,这么重要的事情必须上党政联席会研究,在会上我的意见没有得到通过。按照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我只能看着占绝对优势的举荐丁一山担任榆树县煤业公司总经理的意见顺利通过。”
“你不要找借口,这些真的是实际情况吗?”要海明显不相信罗伟章所言。
“尽管这样讲你还怀疑真实性,可我还得告诉你,正是由于大多数班子成员认为起用陆路长,会让人们以为是对榆树县政府的妥协,会对全省煤业系统收费职能的履行造成影响,会引起全省煤业系统的混乱,对全省煤业系统的稳定大局不利,不利于全省煤业系统的和谐发展,才使举荐丁一山的意见占了上风,最后形成决定。”
“你就没有考虑,不尽快改变任命决定不仅仅是引起了抗拒越权任命的反应,还会引发更大的事端吗?包括职工可能不理智,发生群体上访事件,造成社会不稳定因素。”
罗伟章忧心忡忡地说:“如果引发了我也没办法,尽管这确实是我不想看到的事情,可比较起来,一个公司混乱总比一百多个公司混乱要好!”
要海急了,反问道:“原来你准备用牺牲榆树县煤业公司来维护西州省煤业总公司的尊严,那我也就无话可说了。”
罗伟章仍然不放弃说服要海,苦口婆心地央求道:“不管怎么说,你作为一个任职多年的老经理,也该做做职工的思想政治工作,你难道就忍心看着他们擅自违背全省煤业系统的领导任命办法,飞蛾扑火,鸡蛋碰石头吗?螳螂挡车,蚍蜉撼树这可不是理智的行为!”
“我一个退下来的老同志真的不是不想管,而是管不了那么多,就像曹德才老上级给你建议一样,你碍于情面可能答应,但具体怎么办,还得看当时的实际情况。更不用说榆树煤业公司改制后由榆树县政府控股,你们应该与榆树县政府协调一下才对,你说不是吗?”
“你认为桃水县政府能够协调得动?”
要海笑了,嘲讽道:“你们总象作贼似的,这么躲躲闪闪的不自信。拿出任命方案与他们共同研究通过就行了,本来简单的事情,让你们一搞就复杂化了。据我了解,你们无视已经改制的现实,根本就未与他们商量过。所以我认为这不是不能,是不为的问题。”
罗伟章:“看来你对公司管理体制的认识偏颇,眼光角度不对,我是没法改变你的认识了,年轻人上任后,这种认识必须尽快调整回来。”
要海解释说:“我认为你们上级公司领导对下属公司改制认识确实有点偏颇狭隘,总以为我们改制的道路不符合中央提倡的大方向,存在方向性错误,我觉得这才与时代前进的方向矛盾。就拿榆树县煤业公司来说,进行改制只是体制上的创新,原来全省煤业系统的管理职能根本未动摇,相反得到了巩固甚至加强。我觉得无非是一改以后,你们上级公司领导权力小了,指挥棒不向过去那样富有魔力了,这难道不是官本位思想在作祟吗?就因为此,而葬送下属公司乃至广大职工的前景和后路,你不觉得你们上级公司领导的做法有些奢侈和挥霍吗?”
罗伟章胡搅蛮缠地说:“这些大道理我都懂,我始终觉得为什么上下级公司之间闹得这么尴尬,关键是你们与上级公司沟通不够,从前年榆树县煤业公司改制到今年整合光明煤业集团公司,都没有与省市公司打招呼,未经上级公司批准,就擅自做主,由榆树县政府组织进行了改制,这难道不是为了自身利益,无视行业管理体制,有损行业利益,出卖主权,另觅他主的丧权辱企的行为吗?”
“前年榆树县煤业公司改制时我亲自到槐花市给你送过方案,这你不会忘记吧!当时乃至后来你并未提出别的意见,我始终以为你默许了。至于今年整合光明煤业集团公司,主要是在此基础上本着对企业负责和为职工未来命运考虑的举动,绝对不存在你说的上述问题。”
罗伟章有些厌倦地说:“好了你总是有依据,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了。希望你能尽快协调一下县政府,尽快让总公司任命的经理到位。难道你愿意看到这样悬而未决,引发对职工不利的事情吗?你口口声声喊为了职工未来的出路,我倒是觉得明天不可知,昨天已过去,只有把握现实才是实实在在的。群龙无首,每天应付争斗,职工连现在都看不到希望,让他们展望未来,这真是一件痛苦的事情。”
要海忧心地问:“你的意思总公司要采取新的措施了?”
罗伟章:“高水市煤业分公司就跟我请示过准备停止你们的公路发运票据,我的态度很明朗,始终认为毕竟是一个系统,用不着大动干戈,应化解矛盾沟通融合,不能内讧拆台叫外人插进脚来。可是僵局出现后,我们本着积极的态度与县政府协调,都未能奏效。长此以往将不仅损害系统形象,而且对发展有百害而无一利。必须尽快解决这个燃眉之急,再不能拖下去了。再要逼急我们,为了使榆树县煤业公司重新回归煤业系统,只能采取高水市煤业分公司那种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要海震惊之余有些愤慨,“这么说你已经同意高水市煤业分公司的处理意见了?!”
罗伟章:“你不要套我的话,我只是说这是无奈之举,并不意味着一定要采取这种最不忍心采取的办法。”
要海:“行了,我原来以为常总你能听一下基层老经理的建议,没有想到你和苗得水一样也是只能听好听的,只喜欢恭维,那我也就无话可说了。反正我也退下来了,轮不到我费心了,榆树煤业公司兴旺我多拿些退休工资,衰败我少拿些。只是可怜千余名职工的明天将葬送在上级公司领导手里了。”
失望迷惘中要海结束了通话。罗伟章:“喂,喂……”。他知道要海已经绝望了,对自己的态度感到不可理解。毕竟曹德才老经理协调过不济事,亲自请求也没有进展。因此罗伟章预感到一场更加激烈的碰撞,更加复杂的矛盾,更加白热化的争执正在酝酿,欲盖弥彰,愈演愈烈。
这种深秋般落寞萧索的心境与两年前自己刚上任时暖春般万象更新的感受大相径庭,他苦思冥想,弄不清究竟是自己水平低驾御不了全省煤业系统这条大船,还是自己的观念意识赶不上已经变化发展了的形势。难道真到了事移时易,革故鼎新的时候了。他更不知道自己上任以来的施政方略是否真的有问题,谁能告诉自己怎样才是正确的选择呢?他感到了困惑和孤独,悲哀和痛苦。是做个顺应时势的改革促进派,还是做个传统保守的卫道士,他举棋不定。联想到历史上诸如商鞅、王安石、康梁变法等变革者不是丢官就是丧命的结局,他就放弃了做前者的选择,可是做个墨守成规的太平官,四平八稳,瞻前顾后,贻误发展良机,任后人耻笑唾弃,他又于心不甘。权衡利弊选其轻,觉得还是平稳些好,不会冒大的风险,否则出现闪失,将会成为千古罪人。这样终于形成粗略的意见,尽管这样会使新生事物受到挫伤和打击。如果管理职能取消,公司随形势沦亡另当别论。只要职能还保留,他决不能让煤业系统毁在自己手中,想到这些他不由得艳羡曹德才执掌帅印时煤业系统的风光日子,为自己时运不济命运多蹇感到无限感伤和悲凉。
一天上午,榆树县大阳煤业公司公路科科长刘明天等人和往常一样,到高水市煤业分公司领取公路出省票据,分公司工作人员气势汹汹地说:“已经限制向你们公司发放的公路运销票据,必须找丁一山经理签字后方可领取。回去签字吧,我们也是刚刚接到的通知。”
刘明天不明就里,质问对方:“我们公司的煤炭出省票据只能再用几天了,如果票据到时用完,公路煤业将无法管理,并造成公路堵塞、公路煤业管理秩序混乱,造成省煤炭资源费的流失,难道你们承担由此产生的一切后果。”
对方解释:“你犯不着跟我拧,这是公司领导的决定,有什么疑问你可以去找领导。”
性格莽撞的刘明天一听就火了,他想再跟对方扳理,可又觉得对方只是普通职员,不值得理论,便急匆匆去找高水市煤业分公司公路科高放科长,高放长无奈地解释:“一上班我就接到尹珊萍的通知,说将榆树县煤业公司原来每天的40本公路出省票据减到每日10本出省票据,并且要求必须找丁一山经理签字后,方可领取。而且特别规定只能以天领取。”
刘明天猴急起来,嚷嚷道:“找丁一山经理签字后方可领取,可是我们和他至今也未见过面,连他是何许人氏都不清楚,你们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吗?”
高放科长反唇相讥:“其实你们早已知道丁一山要去榆树县煤业公司当经理,才闹出那惊心动魄的拒绝上级公司任命领导的一幕。有你们违规在先,就不能容忍苗得水经理给念念紧箍咒吗?找丁一山经理签字,并且增加了一天一发、一天一审的手续。这样做无非是想逼迫你们改邪归正,尽快放弃冷战,让何书明早日上任。”
刘明天恍然大悟,清醒地说:“好了,我明白了。”然后礼貌地摆手再见径自和随行的同伴离开了高水市煤业分公司。
回到榆树,刘明天立即向要海汇报了上午遇到的突发情况。
要海当即向桃水县委、县政府通报了高水市煤业分公司的突然行动。
焦江山坚决地说:“咱们先礼后兵比较合适,应该先以你们公司名义向高水市煤业分公司写个书面汇报,提醒一下限制票据的后果。如果不管用,跟着就以县政府的名义向省市政府进行紧急汇报,请求得到上级重视给予解决。”
涂刚副书记夸大其词地说,这还了得,榆树公司的做法显然是给西州煤业公司出难题,肯定是不符合规定的,必须勒令禁止。否则还成什么体统。
副书记段国强说:“我同意焦书记的意见,苗得水恼羞成怒失去理智,我们给他一个反省的机会。如果他一意孤行,我们只能奋起反击。”
要海忧心如焚地说:“就是这克扣得只剩四分之一的票据,他们还强调让找丁一山签字后方可领取。你们说我们去哪里找他呢?”
段国强:“欺人太甚,我出面找一下苗得水,看他究竟想把事情闹多大!”
当天,榆树县大阳煤业公司便向高水市煤业分公司上报了情况反映,陈述了克扣公路票据可能引发严重不良后果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