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太后娘娘却笑了,笑里的冷意没有遮掩。她指着那图,咬牙问到:“你这图……只有半幅!这样的图,你要让哀家怎么拿去送与离音国皇后?这天下的百姓,你是都不顾了么?”纤漠知道,太后娘娘等的便是这个时刻,可是纤漠却笑了,她纤漠又且会轻易认输。她从容不迫的走到太后娘娘的面前,将绣图高高举起,山水的清忖着院子里牡丹的红,画面美丽却诡异。
“谁说这绣图只有半幅?”纤漠勾起的嘴角有一抹得意,手上一用力,绣图被翻了过来,绣图的背后竟是另外半幅绣图。
“双面绣?”太后娘娘提高了音量,脸上红白交替,手募的握紧,指节泛白,她眼睛微眯了刹那,可是旺盛的怒火还是将周围一丈之内的空气扭曲。
纤漠无视于太后娘娘的暴怒,慢慢走上前,将绣图交到了她的手上便转身走了,走的时候,背影里都是一种倔强的骄傲。
纤漠走了几步,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回过头,对太后娘娘嫣然一笑,说:“我不管洛欠了你什么,他的债,我会和他一起还。”
这是纤漠的承诺,也是她对惭洛的誓言。
有时候纤漠在想,她是带着目的接近惭洛的,她要的是可以用来复仇的权利,可是没想到,却让自己彻底沦陷了,不管是身,还是心都陷进了惭洛的世界里。只不过这样的沦陷她却是满足的。至少,这世上不再是她一个人了。
回到晏日园的时候,惭洛正站在门口,一身黑色绣龙的长袍被风吹得有些招摇,见纤漠出现,三步并作两步便走了过来,惭洛抬起纤漠的手,将她全身都看了个遍,直到确定纤漠完好无损他才松了一口气。
纤漠见他这副紧张的模样,竟扑哧一声笑出声来。惭洛被笑得脸上一红,垮下一张脸来,低咒一声“该死!”
纤漠不禁摇摇头,手指调皮的点在惭洛的眉心,像个孩子的惭洛,幼稚到只会用冷酷来掩饰自己的窘迫。
“告诉我,你和和她说了些什么?”惭洛拥着纤漠的腰一边往里走,一边问。
纤漠却拧了拧眉,装模作样的想了一下,摇摇头,随口说了一句“女人之间的秘密。”
“女人间的秘密?”惭洛听了,冷酷的眸子里涌出一些看不清楚的颜色,他脸上闪过一阵黑气,可是却什么也没有再问。有时候,相信只是一种感觉,如果相信,那又何必问。
只是纤漠没有看见,在她回过头去的一瞬间,惭洛的嘴角弥漫着幸福的笑。在他八岁以后的生命里,因为怀中拥着的这个女人,他,惭洛,第一次感到了幸福。
这几日纤漠总觉得柳子莲有些怪,可到底是哪里怪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不过柳子莲见到她时,眼里偶尔闪过的异样,心思缜密的纤漠却是感觉得到的。问小胡子柳子莲最近有没有什么事,小胡子却傻愣愣的说子莲姐和平时并没有两样。纤漠摇摇头,不再问小胡子,以小胡子的大大咧咧要想发现点儿什么,的确很是困难。
对柳子莲,纤漠还是有些放心不下,从进宫到现在,柳子莲陪着她经历了种种,她早已经将她看做了姐妹,一个没有血缘关系可是却可以共患难的姐妹。
天色有些暗淡了,纤漠从房里出来,一眼便看见了院子里对着天空发呆的柳子莲,柳子莲虽然冷,可是眼里的哀伤总是被坚强的她掩藏起来,可是现在……
纤漠拧紧了眉头,柳子莲的眼中,哀伤过于浓郁,竟是怎么也掩藏不住。
“是不是家里发生了什么事?”纤漠来到柳子莲身后轻轻的问,除了这个,她想不出她眼里的哀伤是来自哪里。
沉静在自己世界里的柳子莲被纤漠这么一问,被狠狠的吓了一跳,身子颤抖了一下,这才回过头来,见是纤漠,她脸上的神色有些复杂。
柳子莲面色苍白,眼神游移了一下,似乎不太敢看纤漠的眼,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开了口,声音有些哽咽。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有一天我做了不该做的事,能得到原谅么?”
柳子莲眼里小心翼翼的渴望纤漠看见了,可是这样的问题要她怎么回答?柳子莲见纤漠没有说话,面色似乎有些焦急,她握住纤漠的手,开口的时候,手是颤抖着的。
“如果,是迫不得已呢?迫不得已的做错事……会得到原谅吗?”
这个时候的柳子莲,不再是那个生性冷淡,总是冷静的柳子莲了,她只是在祈求一个原谅而已,这样的柳子莲,是让人心疼的。
可是除了心疼,纤漠的心里还生出一股子强烈的不安。柳子莲不是一个容易软弱的人,这样哀伤的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纤漠看不真切,所以选择了沉默。
“果然是不被原谅的……”柳子莲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头垂到不能再低,缓缓的放开了纤漠的手,转过身,身影在凉风里,孤单着颤抖。她没有回头看纤漠一眼,只慢慢的走进了房间,关上门。
纤漠心中的不安越发的强烈了,直到柳子莲的房门已经关紧了,她才回过神来,而手心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然惊出了满满的冷汗。
那天夜里,纤漠做了一个梦,梦里,柳子莲浑身是血,眼睛大大的睁着,就望着纤漠的方向,她的嘴唇似乎在动,可是不管纤漠怎么用力听,却都听不清她在说什么,直到某一瞬间,柳子莲身上的血变成了火。冲天的火光,烧得纤漠的灵魂生疼。
她一惊,醒过来,睁开眼,屋子里漆黑一片,窗未关严,被风吹得吱吱作响。
第二天一大早,纤漠便收到了一封信,信是息少爷寄来的,他说他要接着讲故事了,让纤漠晚上去梅林相见。纤漠握着信,在屋子里来回的踱步,停下步子的时候,手中的信已经被揉捏得没了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