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翘一看这阵势就不对,怯生生喊了声:“小姐。”沈妤抬眼看去,“父亲可有说何时出发?”红翘:“……明日。”“几时?”“卯时。”“啪——”沈妤一巴掌拍在桌上,“明日卯时是你出发还是我出发?父亲都走了三日了,你将我瞒到现在。”绿药看了眼红翘,腿一软先跪了,跪下后又拽了拽红翘的袖子,两人一同跪在门口。沈妤看得心烦,“去牵我的马来。”绿药起身想去,又被红翘拽了回去。红翘抬起头道:“将军有话给小姐。”“说!”“我知道,”绿药懵懂开口:“将军说了,‘那死丫头指定要跟来,若是拦不住就告诉她给我好好待在盛京,这是军令,’小姐,这是将军的原话。”连死丫头这样的字眼都出来了,沈妤还能不知道是原话?绿药模仿沈仲安的语气把她气笑了。沈妤冷声:“我未入军籍,军令管不住我,爹不在这里我最大,谁去给我牵马我带谁。”红翘:“小……”绿药:“好叻。”红翘话还没说完,绿药已经一溜烟跑了。……寒风簌簌,望楼上正当风,守夜的士兵打着哈欠,仔细地注意着周围的风吹草动。他搓了搓手说:“这天可真他娘的冷啊,我看是要下雪了吧。”“应该是,”另一个士兵已经疲惫得不行,蹲着半个身子躲风,“你一个人看会儿,仔细点儿,咱俩个换班。”士兵趴伏在望楼的围栏上,目不转睛地盯着营地外,“行,一个时辰,一会儿我,等等那是——”蹲下的士兵一听语气不对,连忙起身,“哪儿呢?”先前那个士兵揉了揉眼再次看去,却没看见任何东西,“兴许是我看错了,有个黑影,我还以为是人呢,闪了一下就没了,人绝对没那么快。”夜晚天暗,能挑出来上望楼的士兵,不论目力还是耳力都是极好的。士兵给他这一惊,人精神了,也趴在望楼上仔细瞧着。沈妤趴伏在墙垛后,静等了一炷香的时间,才趁着夜色偷偷摸进营里。夜里有士兵在营地巡逻,她在营帐旁背风的地方歇了一晚,早晨趁着士兵晨练混了进去。入营十万大军扎营在黑雀山南侧,往后不足百里便是燕凉关。沈仲安率领的大军如一道盾牌,横切在了西厥人和关内百姓的中间。沈妤在跟在队伍后面,一群人行至临时的点兵校场,在一处宽阔的地方站定。沈妤个子高挑,放在女子中间极为出挑,但是军营里一群男人面前就不那么显眼了。前面的人高出她小半个头,那人回头看她一眼,过了一会儿又再次回过头来。沈妤摸了摸脸,她混进来时已经刻意涂黑了脸,眉毛也描粗,好让自己看起来粗旷一些。前面的人第三次回头,沈妤垂在身侧的手已经做好了起势,这里众目睽睽若是他一喊沈妤就会暴露,只要男人一动手或是开口,她就只能先把他敲晕。男人皱着眉看了他半晌,食指指着她,“你叫……你是那个山炮儿吧?”沈妤:“……”你山炮,你全家都山炮!可嘴上却笑着说:“是,是我。”“你被分派到我们这里了?”沈妤点头。“你咋站这儿呢?上前边来。”男人拉了她一把,将她推到前面,自己站了沈妤刚才的位置。军营里来来往往人数众多,年年都有人战死,年年都在征兵,每一场战役过后都会重新编队,伤亡的重新补上。有的人刚打个照面,第二天人就没了,所以记不清人也是常有的事。前两日刚和西厥人交锋过一次,死伤数千,西厥军死伤还要更严重,沈仲安下令追击十里后,在原地扎营。再没有血性的汉子,经此一役之后也会斗志昂扬。校场吼声震天,士兵列队清点人数,点到杨邦时,身后的男人发出一声:“到!”这一声震聋发聩,差点没把沈妤耳膜吼穿。她揉了揉耳朵,看见一人骑在高头大马上,马蹄不疾不徐地在各方阵间踱步,马上沈昭凌厉的视线缓缓从万军之中扫过。这个距离看沈昭是模糊的,明知道他看不见自己,沈妤还是下意识低头躲了一下,若是被沈昭逮到,肯定会把她绑了送回盛京。只见沈昭停在高台上,侧头对身旁的副将说了什么,副将颔首,随即沈昭策马下了高台。沈妤的视线一直追随着沈昭,连队列动了都没发现,身后的男人推了她一把,低声道:“赶紧的,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