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连忙应下,抬着担架准备将人送去医治,下一刻,众人都震惊地立在了原地。只见担架上那只满是血污的手,此刻正挂在谢停舟的袖口上。世子平素喜洁,这哪受得了啊。常衡惜才,生怕谢停舟抽刀就砍了那只手,连忙伸手去拉,一边劝说道:“殿下,这是个练武的好苗子,砍了可惜。”谢停舟:“……”常衡扯着沈妤的手,也是怪了,都晕过去的人了,劲儿还那么大,抓着袖子硬是不撒手。“愣着干什么?”常衡说:“赶紧来把他拉开呀。”士兵赶紧上前帮忙,一人握住沈妤的手,一根根手指往外掰。“啧,这么细的手指仔细掰断了,以后还怎么拿刀。”士兵里外不是人,硬掰也不是,不掰也不是。担架上的人忽然动了一下,却是把袖子抓得更紧,干裂的嘴唇动了动,吐出了一声轻不可闻的:“爹……”众人呆若木鸡。常衡睁大眼,“殿下,这小子喊你爹。”谢停舟扫常衡一眼,“我听得见。”常衡和韩季武憋着不敢笑。世子还没娶妻呢,就提前当上爹了,还是这么大一个好大儿,这小子可真会挑,一挑就挑上他家世子。谢停舟垂眸看去,那只抓在他袖口的手十分用力,指尖已压出了一圈青白。那人躺在担架上,头无力地向一侧偏着,脖颈细到一只手轻轻用力就能拧断。“别……走……”沈妤又发出了一声呓语。谢停舟皱了皱眉,眉间显出几分不耐。常衡一看不对,“殿——”呲啦一声,袖口应声断成两截。谢停舟还刀入鞘,眼皮微抬,“殿什么?”“没,没什么。”常衡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胸口,乐呵呵地说,心道幸亏砍的不是手。谢停舟拂袖而去,常衡撞了撞季武的肩,低声问:“这是不是传说中的断袖?”韩季武拿眼横他,“你如果不想死的话,可以这么说。”沈妤烧得神志不清。梦里一时是前世的种种,一时是父亲被射成了刺猬的尸体。哥哥呢?沈昭在哪儿?孔青在哪儿?他找到他了吗?燕凉关的风似乎没那么冷了,只是天色很暗,像暗红的血从天际沉下来。沈妤深一脚前一脚的在雪地里走着,每踏出一步,都感觉有一股力量在拉扯着她下沉。她低头一看,地上全是血,还有无数只手在血液里挣扎着。她好像走不动了。远处风里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别低头,往前看。”“爹!”沈妤喊了一声,冲着声音的方向蹒跚前行。远方的身影越来越近,那高高的城墙上,沈仲安立在风里。他朝她伸出手,“上来看看,看见什么了吗?”沈妤举目远眺,“是尸海。”沈仲安摇头,“丫头啊,你看错了方向,回头——”沈妤转过身,朝着城内望去。“丫头,你回来不是为了救我,是为了救关内成千上万的百姓。”“你看,历史没有重演,你改变了原有的轨迹,为我们拖住了时间,燕凉关没破,甘州城没有被屠,这便是你存在的意义。”沈妤拼命摇头,“可我只想救你和大哥,我想让你们都活着。”沈仲安笑了,“你娘等着我呢,她等得太久了。”“那你们等着我,我也来。”沈仲安摇头道:“你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阿妤,你能救更多的人,你明白吗?”身影渐渐淡去,沈妤拼了命地往前,却抓不住一片衣摆。“爹!”沈妤颤抖着醒过来,每一次呼吸都感觉像是小刀在胸腔里割,眼皮很沉,她没有睁开,感觉屋子里还有其他人。有什么东西凑到了唇边,温温热热的,带着一股浓烈的药味。沈妤睁眼看去,喂药的药童立刻被吓了一跳。药碗哐啷一声打翻在地,药童看着床上的沈妤,惊喜道:“你醒啦。”沈妤转过头,看见药童已经起身,不一会儿帐子里就进来一名年纪颇大的大夫。大夫一进门就拉住她的手把脉,然后吩咐药童再去重新盛一碗煎好的药进来。伤者太多,军医根本忙不过来,大夫都是从城里临时征招过来的。这人得了常将军的特殊照顾,得把命给他保下来,原本药都已经喂不进去,没曾想竟自己醒过来了。时雨“这是哪儿?”沈妤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声如蚊蝇,喉咙干哑得厉害。“是伤兵营,”老大夫说:“你被人从战场上抬下来的。”沈妤静了静,想要翻身起来,刚离开床面又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