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停舟这才注意到天已经快要黑了。若是今夜赶不到,就要宿再这寒风里了,沈妤知道照谢停舟这一路以来的奢靡程度,他决计不会委屈自己,果然就听见他吩咐。“先进城再说吧。”巡防前去队伍前头通报,行进速度立刻就快了起来。兮风也改为骑马跟在马车一侧。沈妤一直想着适才兮风提到的怀唐县,往前再去七八里就是龙景峰,那里有一处地势险峻的地方,一边是山坳一边是河流,非常适合伏击。前些年曾出过一批山匪,如果京中的人想要灭口,选择这个地方埋伏再好不过。她一直走神,捏着棋子半天没落子。“叩叩——”谢停舟两指敲了敲棋盘提醒,“凝神。”“殿下,”沈妤干脆放下了棋子,“前面龙景峰适合埋伏,得提醒一下前面的人保险一些。”她点到即止。谢停舟看了他须臾,掀开车窗上的帘子,立刻有人策马走近。此刻速度不慢,处处都是马蹄声。谢停舟声音很低,沈妤没能听清,只看见他简短地吩咐了几句便放下了帘子。“继续。”他对沈妤说。遇袭官道一侧是覆着皑皑白雪的密林,一边是湍急的河水,道上只有密集的马蹄声和车轮倾轧发出的轧轧声。忽然,林中一道不大明显的惊鸟振翅声响起。“吁。”兮风谨慎地勒马,抬手示意队伍停下。往来南北,遇到打家劫舍是常有的事,只是这样滴水成冰的天气,官道上往往一日都见不着几个人影,若是有劫匪在这里守株待兔,怕是没等到肥羊,小命都得先送出去。更何况这一大的阵仗,哪个普通山匪劫朝廷的兵?自兮风一抬手,众人便将马车围在中心,一边警觉地留意着周遭的动静。马儿不安的在原地踱步,似乎是察觉到了危险。山林深处,一人躲在高大的岩石背后:“好像被发现了,怎么办?”还能怎么办?布署这么久,若不一试,等谢停舟回京后更难下手。身侧一蒙面男子目露凶光:“越往南走地势越平坦,此处不下手怕是再找不到这么好的机会了,等他们再往前走一点再动手。”一阵风吹过,掀起面巾下缘,露出男子右脸至下巴一道触目惊心的疤痕。除了方才的惊鸟振翅声,四周又没了动静。兮风扫视四周,回头道:“或许是只飞鸟,走吧,仔细点。”队伍继续前进,眼看着前头的押送已经拐过了弯。山顶上,刀疤脸咬咬牙,一抬手:“动手!”“轰隆——”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起。沈妤掀着帘子,蓦地抬起头,积雪夹着碎石从山上轰然倾落,铺天盖地的箭雨也跟着落下来。她听见兮风厉喝一声:“保护世子!”“殿下坐稳了。”沈妤头也不回地掀开了门帘。谢停舟本已握上了垫子下的剑,闻言松开手,又听时雨在前面说:“你先把衣服穿好。”他眉梢挑了下,很好,连殿下都不喊了。马车的速度骤然快了起来,车帘晃动间,谢停舟看见原本的车夫不知道去了哪里,赶车的人换成了时雨。沈妤挥刀砍落射来的几支羽箭,听见后面密密麻麻的“笃笃”声,回头只见马车已经被射成了刺猬。又是震天一声响,一块更大的巨石从山上滚落下来,眨眼间就封住了去路。拉着马车的是四匹骏马,速度很快,沈妤用力勒住缰绳。只觉得骨头都要被缰绳勒得裂开,骏马终于长嘶一声急转方向。马车倏地朝悬崖边甩出去,往下就是激流,两只后轮悬在半空划过,又猛地落回地面。谢停舟在车厢里被狠狠甩了一下,撞到车壁,刚稳住身形,马车又骤然疾驰而去,又将他甩到了后面。他扶住车窗,若不是他定力好,恐怕已经气得一脚将时雨给踹下去。他就没见过驾车技术这么差的近卫,还要自告奋勇地要带着他逃命。谢停舟算是服了。外面厮杀声震天,谢停舟掀帘看了看。山上冲下来许多蒙面歹徒,从身手上来看,绝不是普通的山匪这么简单。对方应该是下了血本,人数众多,胆子倒还真不小,除了灭口梁建方,竟还想要他的命。谢停舟冷笑出声,走出马车到沈妤身旁,“我来驾车。”主要是时雨的车技简直一言难尽,再颠下去,恐怕他连午饭都要吐出来了。“不用,外面危险,你先进去。”沈妤说,然后一边驾车一边挥刀架住一个刺客。这批人身手都很不错,几人围在马车周围将她缠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