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辈子就是这样,所有人都以为是沈仲安贪功冒进害苦了十万将士和甘州百姓。她自己虽然不信这样的说辞,但她远在盛京,根本不知道当时边关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能浑浑噩噩的嫁了人,又浑浑噩噩的死去。谢停舟唇角竟勾出了一抹慑人的笑,他缓缓靠近,目光逼在咫尺,“那你就别让我死。”沈妤还没理解这句话的含义,那具身体却猛地朝着她倒过来。她手忙脚乱地扶住,触手便感觉谢停舟浑身滚烫,险些被他的重量压倒在地。扭头就看见苍白的脸颊趴在她的肩上,双眸紧闭,呼吸灼得发烫。沈妤叹了口气。这人方才是在向她施展美人计吗?为了不让自己趁他晕倒丢下他?恐怕最不想让他死的人就是自己了,因为她还等着他替父兄洗脱上一世的冤屈呢。幸好她自小练武,力气比寻常女子大了许多。但背着谢停舟在雪地里走了那么久,她也已经快要撑不住了。双腿冻得麻木,只能凭感觉摆动,踩到一处不平,她一个没稳住就连同谢停舟一起摔倒在地。那股劲一旦卸掉,就再难提起来。她拉着谢停舟的手臂绕过肩膀,试了几次也没能把人背起来。幸好是在野外,别的没有,草木最多,削铁如泥的刀砍了几根木材,再撕掉把衣裳下摆撕成布条做了个担架,拖着他深一脚浅一脚的在雪地里前行。她不敢沿着河边走,怕那伙刺客循着下游找过来,只能朝着一个方向一直走不知过了多久,天色渐渐亮了起来。风里传来一声鸡鸣。那是一个小村庄,有着几户农舍,沈妤把刀藏进担架里,拖着谢停舟前去叫门。屋主是一位老丈,听说了他们的遭遇后好心的让人进了屋。沈妤当然没说实话,只说他们兄弟俩上京寻亲的途中遇到了一伙山匪,情急之中跳下水躲避,结果被冲到了下游,走了一夜才到这里。农舍只有三间小屋和一间灶房。老人把两人安排在了其中一间,又找来了两身自己的衣裳。沈妤把谢停舟放在简陋的木板床上,木板上垫着干草,上面铺了一层薄薄的褥子。谢停舟身上的衣服早就被他身上的热气给蒸干,然后又被汗浸湿。沈妤自幼在军营里长大,营帐里汗臭的大通铺都睡过,男女有别的想法在生死攸关面前全都是屁话。谢停舟几乎被她扒了个干净,脱下最后一层里衣时,她感受到了一点阻力。把谢停舟翻过来,沈妤倒吸了一口气。之前夜色太暗看不清,现在才发现他背上的衣服已经和凝固的血肉粘在了一起。背部附着一层薄肌,肌肉紧致,流畅顺滑。只是有一道血肉模糊的伤口破坏了这样的美感,背上还散落着一些淤青,像是……像是在水中撞到尖利的石头所致。这人可真能忍,都伤成这样了,这人怎么保持的一路面不改色,只在最后关头才跟她说了那句“那你就别让我死”。农舍条件简陋,只能简单包扎伤口。沈妤时睡时醒,每次醒来都摸一摸谢停舟的额头,直到他烧退了才放任自己睡过去。暮色四合,谢停舟渐渐从昏睡中醒过来。傍晚的霞光穿透门缝,正好打在了他的脸上。他睁眼盯着屋顶的房梁,思绪渐渐回笼,他扯了扯身上盖着的棉被,准备爬起来时才察觉到了不对劲,。他一动,旁边一个软绵绵的身体就贴了上来。棉被滑落,露出一张花里胡哨的脸,脸上一块黑一块白,贴着他睡得正香。谢停舟僵了僵,这是他头一回和一个男人同榻而眠。只是这男人……他低下头仔细看了看。这男人其实生得不错,睫毛密如鸦羽,五官精致,只是这肤色……正想着,那人就睁开了眼。沈妤刚醒来是懵的,一睁眼就看见了近在咫尺的谢停舟的脸。房间里就这么一张窄窄的木板床,她实在是困极,只能和他挤在一起睡。她眨了眨眼,猛地从床上爬起来。谢停舟鼻梁蓦地一痛,被他的脑袋撞了一下,疼得他整个人都清醒了。“抱歉。”沈妤看着捂住鼻梁一脸怨怼的谢停舟,亏心地说:“你好些了吗?”谢停舟怀着一股气闭了闭眼,不想回答她。他如今算是明白了,他和时雨简直就是八字相冲,先是落水,落水后又被她砍了一刀,如今鼻梁怕是也保不住。“这是哪里?”沈妤下床去给他倒水,老实回答,“一户农家,爷爷收留了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