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丈家中几口人?”饭吃到一半,谢停舟主动开口。老丈说:“原先好几口,有老伴儿还有两个儿子。”“那他们人呢?”沈妤问完发现谢停舟看了自己一眼。“如今就只剩我一个咯,”老丈看着桌面说:“两个儿子都从了军,上了前线就没再回来,儿媳妇就跑了,剩下个半大的孙子病了没能拉扯大,老伴儿伤心难过,后来也跟着去了,现在就大黄陪着我咯。”沈妤知道谢停舟那一眼是什么意思了,她忽然觉得心里很难受。他和老丈可不就是一样么?亲人都在战场上死光了只剩下自己。她还好些,好歹还有远在河州疼她到骨子里的外祖母,还有虽然不亲近但是有血缘的妹妹沈嫣,但老丈是真的只剩下他一个人了。谢停舟看见他的眼又红了。沈妤注意到他的目光,忽然笑起来,“爷爷您要是不嫌弃,以后就把我当孙子看,我得空了就来看您。”老人连忙摆手,“使不得使不得,你们一看就是贵人,哪能认我一个老汉当爷爷,说出去叫人笑话,使不得的。”“我没见过我爷爷,”沈妤说:“见到您就亲,都喊了那么多次爷爷了,您不认也不行。”沈妤的爷爷也是死在战场上的,那时沈仲安还没成亲,扛着刀就上了战场。哪有高门舍得将自己的女儿嫁给常年镇守边关的将领?况且那时候沈仲安还没杀出名堂。但在某次回京述职的途中偶遇了河州陆氏的嫡女,两人结伴上京,才有了后来的沈昭和沈妤。吃完饭,天色已经黑透了。老人早早就歇了,谢停舟和沈妤都是睡了一整日,这会儿毫无睡意。夜里冷得很,踏着月色散步是鬼都不想干的事,两人只能关在屋子里。屋子里没什么家具,就一张木板床和张小桌子。沈妤趴在桌上,说:“这里离县城还远,我听爷爷说不远的镇子上有个医馆,明日我去拿点伤药回来,再探听一下消息,殿下就留在此处歇息。”谢停舟背上的伤口虽然做过简单的包扎,也敷了些老丈自己捣的草药,但效果不佳。他如今其实伤口很疼,但面上看不出一丝不适。“现在叫我殿下了?之前不是直呼你?”沈妤暼他一眼,“非常时刻,称呼什么的也不甚重要……吧?”她越说越不确定,有时候看谢停舟宽容大度,有时候又睚眦必报,全凭他心情。谢停舟拨弄了一下茶碗,“去镇上你有银子吗?”沈妤看向他腰间的玉佩,又看了看他手上的扳指,好像在考虑先当哪个。“你如果不想死得太快的话,最好不要打这些东西的主意。”谢停舟提醒。沈妤一下把头埋在手臂上,暗叹了声:“小气。”谢停舟听得清清楚楚,原本不想要解释,不知怎么改了主意,“这些东西若是被人发现,就有人能循迹找来,你怎么确定找来的是自己人而不是刺客?”“噢。”沈妤想了想也是,谢停舟身上的定非凡品,拿出去太扎眼了,可自己身上也无长物,之前的包裹早就弄丢了。她想了一下,“那我也有别的办法。”摸哪里?昨夜谢停舟睡得晚,醒来时天已经大亮了。今日日头好,淬得雪地白得发光。谢停舟没看见时雨。老丈坐在屋檐下逗大黄,一只竹编球丢出去,大黄又去把球给衔回来。老丈一看见谢停舟就撑着腿站起来,笑呵呵地说:“锅里还热着饭呢,我去给你端。”“不麻烦了,等中午一起吃就好。”谢停舟说。老丈已经背过身往灶房走,一边絮絮叨叨地说:“要的,一定要好好吃饭,年轻的时候……”老丈忽然不说话了,意识到自己竟把他当自己的孩子一般的唠叨。谢停舟看上去比昨日随和,他是个慢热的人,“没事,您说吧。”老丈道:“年轻的时候不注意,老来病痛缠身,是要吃苦头的。”谢停舟点了点头,其实他已经病痛缠身多年未愈,疼痛几乎已经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早就习惯了。他看向外面,“他人呢?”老丈知道他在问谁,说:“你说小雨啊,天刚擦亮他就出去了,说是去镇子上有事。”“哎呀对了,”老丈一拍脑袋,“瞧我这记性,他让我跟你说来着,天黑前一定回来。”日升日暮,太阳跃过山头,天色逐渐暗了下去。时雨还没回来。老丈不放心,说想沿路去找找,担心时雨迷路,又怕他一个人在路上出事,被谢停舟劝说去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