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唯独浑身的骨头都断了差不多了,脑袋都扁了,他不会在回来了。老天爷就是故意折磨我们这些生着,强留他的灵魂在肉体里,却剥夺了他生存和苏醒的权利。
如果生命体征依旧存在,父亲会因为长时间没有摄入养分,慢慢的枯萎而死。
我不像一般的家属一样哭的撕心裂肺,我是苦懵了,都不知道自己在哪儿。只有连少卿,他用他那瘦小的,像牙签一样的手臂仅仅的搂着我。
他的唇吻去我的眼泪,我却越流越多,然后整个人都失去了意识。
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面没什么逻辑。
我梦见母亲肚子里的宝宝降生,我们一家四口,在郊外的湖上泛舟。我还梦见自己披上红盖头,被人用金秤杆给挑起了红盖头。
挑起盖头的人,是萧龙溟。
我……
我真的是活活被吓醒的,一脑门子的汗,我居然梦见自己成了萧龙溟在辽代的新娘,成了耶律楚格。
这个梦太吓人,太不靠谱了。
我醒过来的时候,病床旁边除了在小苹果的连少卿,还有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奶奶,她盯着我看了一会儿,才满眼泪花的说道:“小笙,你终于醒了。”
“您是哪位?咳咳咳……”我好奇的发问,因为刚醒来,嗓子发干所以轻轻的咳嗽了几声,就见到连少卿十分乖巧的把苹果片喂到我嘴边。
我其实一点胃口都没有,但是我还是吃了。
我自己难受就够了,拒绝连少卿的一片心意,只会多一个人陪我痛苦。
那个老奶奶慈祥的看着我,然后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道:“你忘了吗?我是你刘奶奶,才两三年不见,你怎么就不记得我了?”
我当然记得刘奶奶,刘奶奶是我我祖父的故交,也是我祖父的邻居。这一次,祖父的尸骨送回去接手的人,整理遗物,置办灵堂之类的事情全都是她经手的。
我父亲他虽然是考古历史学上的天才,却是生活上的白痴,完全没法自己照顾自己,交际和办事能力都不强。所以祖父死后的这些事情,他本来就不善于经手。恰好有刘奶奶一直在管祖父的事情,所以他也不会为难自己,去做自己做不来的事情。
刘奶奶小时候一直照顾我,时常让我去她家和她家的孙子一起玩。我甚至都清楚的记得她脸上的每一根皱纹的走向,可我怎么又突然认不出她来了?
我突然发现自己的视线变得格外的模糊,我伸出五指拿到眼前晃了晃,确实有些模糊不清了。
周围的一切,在我的眼睛之下,居然都变得模糊了。
但是,我好像是可以看见的,在病房里至少有六双不怀好意的眼睛在看着我,这六双眼睛的主人绝非人类。
我揉了揉太阳穴,周遭的景物看的更加模糊了,但是那六双眼睛的主人真是越看越清楚。
一只浑身是血的婴儿、一个满脸都是线缝的疤痕的护士,一颗没有身体的脑袋,两个孤独无助的老人,还有一只行为怪异的黑猫。
不过这些乱七八糟的脏东西,都没有要害我们的意思,或者说暂时没有能力害人。
“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刘奶奶伸手摸了摸我的脑门,紧张的问我。
我却感觉自己的眼睛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我反复权衡了一下,让刘奶奶帮忙让医生过来,对我的眼部做一个全面的检查。
医生给出的答案是,我的眼睛视力的确突然变得很差,要戴一千度以上的近视眼镜才行。他们推测,我也许是因为悲伤过度压迫到了脑部的视觉神经。如果我不能好好调节情绪的话,很有可能会和我母亲一样终身失明,最终只能依赖导盲犬生活。
刘奶奶叹了一口气,特别的可怜我,“小笙,你从小就是个苦命的孩子。没想到,刚回来又遇到这些事情。你们老爷子一直都觉得亏欠你,所以想将自己毕生的绝学都给你,却没想到这么早就去了。”
我用模糊的视线,看着自己双手,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父亲他怎么样了?”
“他……还在重症室中,不过警察已经去查验他的伤势了,他们说这起追尾的案子还要调查,才能判定责任的归属。”刘奶奶也抹了一把眼泪,不过,她欣慰的看了一眼在一旁给我倒热开水的连少卿。
她说:“小笙,你有这么好的小男友,刘奶奶都羡慕你了。”
我接过水喝了一口,差点没喷出来,就见到连少卿脸色绯红,却是不害臊的仰着头,说道:“那是,她有本少爷这么好的男友简直是幸福死了。”
“刘奶奶,你别听他胡说,他就是我一跟班,我有男朋友。对了,我……我母亲知道吗?”我把拿着水杯在手上,连少卿非常体贴的把水杯接过去,放在桌上。
他撅着嘴,好像有些不服气,自语道:“你见过这么帅的跟班吗?”
刘奶奶看着连少卿的样子,又是哭又是笑,最后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件事情,还没敢告诉。安嫂年纪大了,我怕她听了也受不了。”
这件事情,难道她想瞒着我母亲一辈子吗?
我……
我不想委屈了我母亲,我和她都很珍惜她肚子里的宝宝,我不想让她受刺激。但是,父亲命悬一线,我只想让母亲再看看她。
我相信母亲她不管付出任何代价,也都想见父亲最后一面。哪怕是看不到父亲的容颜,她用纤细的手指,也能摸出父亲身上她熟悉的触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