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泽宝兴十五年,初夏。
在阳光明媚的京城外五十里处一条官道上,一队马车缓缓而行。
这是一队送亲的马车。
自两年前武国公平妻之女花著月按祖制被封为福宁公主和亲西齐之后,花著月的妹妹花著雨又被武国公自动请缨和亲北冥。
此事之由来,是因为皇太后身患绝症,据宫廷第一御医诊断说,如果没有北冥雪山之颠的还魂草入药引,皇太后的病难治。
于是宝兴帝立即修书北冥,望能送一株还魂草治病,可以任其提合理要求。
此次北冥回复很爽快,只提了一个条件,就是找一个八字纯阴的处女嫁过去。泱泱大泽,找这样一个女子还不容易?皇家本来准备全国招募,结果告示还没贴出去,武国公当先就报了自家女儿的名字,宝兴帝大喜,当即安排日子把花著雨往北冥送。
“北冥本来就是苦寒之地,那里的人都喜欢生食牛羊,特别是历代北冥王都有喝人血的习惯,太残忍了。这次北冥指定找一个八字纯阴的女子,恐怕是要品尝此类女子的血是不是更好喝……我们小姐命好苦哇……”
芳姑望着马车外渐渐流逝的树影又是担忧又是感慨。
一旁的芍药亦叹气道:“真不知道老爷是怎么想的,前年六小姐才被逼着和亲了西齐,去年人就没了,今年又逼着七小姐嫁北冥,真的因为是平妻之女,就没把两位小姐当人看,要这般糟蹋?”
“谁说不是?前年六小姐出嫁的时候,担心她走后七小姐受人欺侮,还特意求了皇上,让七小姐及笄的时候就嫁给四皇子为妃。结果六小姐走了还不到两个月,七小姐就莫名其妙被人抓住与表少爷有私情,不仅太太怒着把七小姐送到两百里外的庄子里,连四皇子也对小姐不闻不问。最近听说小姐要为皇太后换药,他干脆落井下石退了婚……”芳姑哽咽着,几乎说不出话来。
七小姐自小因为母亲早死,和六小姐这一对双胞胎就遭人冷眼受了不少苦。可是老天早就注定她们的出生只为了花家的荣华做牺牲的棋子——代替皇室公主和亲西齐,以换来整个大泽的平安,以换来天家对花家的荣宠不衰。
见她伤心,芍药跟着红了眼眶,拭了拭眼角,正要说话,忽然想起什么,惊觉道:“小姐自上马车后就把我们赶了出来,这么长时间也不见出声唤我们,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
经她提醒,芳姑也一愣,赶紧唤停马车道:“停车停车,快让我们看看小姐……”
正赶着路,马上就要到下一站打尖了,车夫自是推拒,“何公公说了,天黑之前务必赶到横店,中途不能停车。”
芳姑暗怒,正待大声叫唤前面车辆里的何公公,忽见官道两旁的林木之中蹿出三四十个手执武器的黑衣蒙面人,蒙面人动作迅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转眼就将前后五辆马车包围,猝不及防下,有人当先就砍翻了第一辆马车上车夫,马惊乱撞,再被砍翻,车队顿时惊恐停下。
被托以重任准备随送亲队伍前往北冥接还魂草的何公公撩帘沉喝:“什么人?意欲何为?”
对方根本就不答话,拔刀就朝他这边猛砍来。
何公公身如鹘子般翻身而起,手中拂尘化成一根根厉芒直袭来敌,口中不忘大喝道:“快护好七小姐!”
闻声,约有十几个官兵齐齐朝中间的马车围去……
中间一辆马车里,有一根指头把帘止勾开一点,然后一双乌黑亮丽的眼睛从帘缝里悄然望向外面的杀局。
健马,黑衣蒙面,长袍,割开别人喉咙的男人们都是长发飘飘,各种森森杀气的冷兵器,身形快捷的打斗……
这是什么节奏?
清雅哀呼一声,捂住眼睛仰身就躺在软垫子上,到此刻,不由得她不相信已穿越的事实。
上一瞬,她记得她明明还躺在医院里,而下一瞬,她就发现自己跪在马车里,脖子很有型的套在一根红丝巾上,而丝巾却是系在车顶——这分明是跪着上吊。
如果她真是灵魂穿越,是什么人要死得如此绝决如此凄惨啊?
她捶着脑袋想搜刮此身记忆,脑海里却只浮现一张俊挺如冰雕般的脸,“你行为不端,不守妇德,我本就忍了。可是如今有如此好的赎罪机会,能为皇太后换药,殊荣无比,完全可以洗清你的污浊,你为何不去?如果想我原谅你,我们退婚,你去北冥,不吵不闹,我心里还留你一分位置。若是不去,就算我娶了你,你今生今世也休想再见我一面!”
如此冷绝的话一直回荡在她脑海,她正欲再分辨此男是谁时,马车帘子已一阵风一般撩起,正是芳姑和芍药趁乱奔过来了。
“小姐,外面有好多黑衣杀手,你没事吧?”
清雅一骨碌坐起来,瞪着眼前两张焦急的脸,眨了眨眼,好半晌才勉强忆起她们是谁,有些不自然地扯了扯嘴角,“我还好。”
芳姑以为她害怕,忙安慰道:“小姐不用怕,只要有芳姑在,绝不会让他们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