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所谓了,全都无所谓了!晚萦垂着手,血滑过她的掌心,似乎有小蛇蜿蜒爬过,像是屋檐上的水线不断的向下流去。她踉踉跄跄的朝前走去,周围的人慎重而恐惧的向后退着,躲得远远的,唯恐她癫狂的朝着自己扎一剪刀。
但她谁也没看,她的手垂着,她目光空洞的往前缓缓走去,走至慕云平身边时,她双眼缓缓转动,忽然出手一剪子扎向了他,慕云平陡然一惊,却并未避开。可众人惊呼一声,有人举着刀就向晚萦的后背砍来,慕云平一下搂着晚萦带着她向后一避,避开了这原本应该狠狠砍中晚萦颈项的一刀,但锋利的薄刃还是划破了她后背的衣衫,而晚萦的剪刀也顺势插进了他的肩上,他怒喝一声&ldo;放肆&rdo;,一脚踢中挥刀人左小腿,那人&ldo;噗通&rdo;一下跪倒在地上砸出一声闷响,晚萦手里的剪子也&ldo;咣当&rdo;一下跌落在地上。
慕云平来不及想太多,晚萦已经顺着他滑向了地面,慕云平抱着她,却看见她脸上满是鲜血,鲜血僵着发丝此时还不断的往深处浸下去,她的气息已经微弱得近乎于无。
他额上青筋暴起,肩上也正在往外冒着血,慕云平双眼血红,冲着周围一声暴喝,声音里却似乎带着隐隐的哭腔:
&ldo;滚出去,都是死人吗?去请太医!&rdo;
慕云平抱着她的身子茫然的缓缓跪倒于地,似有无尽的寒气丝丝缕缕的自后背侵入体内,他的手搂着晚萦的后背颤抖着几乎失去全部的力气,手里却满是粘腻的鲜血,他将晚萦放在地上,探出双手却见满手血红,一股血腥气瞬间扑面而来,他双手颤抖着,眼前顿时一片模糊,一眨眼,泪水就已经滚滚而下。
傍晚时就开始起风,呼啦啦的卷过地面,海棠花落了一地,铺成了浅浅的一张毯子,树叶子都&ldo;哗哗&rdo;的响。天边泛起蟹壳青,不一会儿就渐渐的过渡成沉沉的墨色,一片一片的浓重的乌云从天际散了过来,像是覆在了顶上,细长的蛾子伸着又细又薄的翅膀在空中翙翙的乱飞乱撞,大地散发出暴雨前特有的腥膻气。
满室的狼藉都被收拾得干干净净,连地上蜿蜒蛇形的血迹也被擦拭得一尘不染,地面上换了一张浅碧的地毯,窗下的花几、屋中央的屏风都消失不见了,妆镜前也空空荡荡,屋子里少了许多的东西,一眼看去,只有数步外的多宝槅子,看上去既荒凉又空旷。
屋子里暗沉得厉害,闷热得如同釜下正燃薪的蒸笼。窗扇互相拍打得&ldo;啪啪&rdo;的响,屋子里纱帘都飞了起来。不一会儿房顶上就开始发出&ldo;噼里啪啦&rdo;的声音,打得琉璃瓦片轰隆作响,一场大雨已至。
一道闪电劈过,屋子里瞬间一亮,慕云平的侧脸也在这一亮里一闪而过。一道惊雷&ldo;硿&rdo;的一声砸到地上,整栋屋子都开始跟着摇晃。慕云平握着晚萦的手,在昏暗里努力的辨认着她此刻的表情,见她眉头轻皱,似有清醒的迹象,他不由得更加握紧了晚萦苍白瘦削的手,不多时就捂出了一手的湿汗。
晚萦缓缓睁开了双眼,屋内的昏暗让她一时间无法辨认自己身在何处。她想坐起身来,背上竟痛得像是被剥了一层皮一般,她&ldo;嘶&rdo;的倒吸了一口凉气,屋里闷热极了,像弥漫着滚烫的蒸汽,额头上痒痒的有热汗滑下,一下就溜进了鬓发里。脑中昏昏沉沉恍惚间看见床前坐着一个人,显影出深色的轮廓来。闪电划破屋内的暗沉,那人的面容亮了一瞬,可她双眼迷蒙未曾看清。一道惊雷砸下像是在房顶上散开,所有的记忆都像是已经在此刻消散,她已经记不清自己躺在这里的因由,她抽出自己被握得汗湿的手,触了一下那人的脸颊,迟疑着开口:
&ldo;慕云时?&rdo;
黑影僵了一下,沉默片刻,答道:
&ldo;我是云平。&rdo;
说完,抽身离去,吹亮了火折子,映出他略显憔悴的面容来,他走过去,脚步踏在浅碧的地毯上,像是猫儿一样一点声响也无。他将屋内所有的烛台上的蜡烛都一一点亮,驱散了沉闷的昏暗,和窗外激烈的雷雨反衬出一种奇异的安宁祥和来。
随着灯一盏盏的变亮,恐怖如斯的记忆也一点点像潮水一样涌入脑海,眼中的神色渐渐凝聚成一个焦点,她如同被火星烫到一般的迅速弹跳而起,惊声尖叫的同时蹬踹着向着床内爬去,似乎那一堵隔着帐幔墙能给她莫大的安全感,能在此时将几近崩溃的她宽容的容纳进怀抱里。
她的脸上满是惊恐,看着慕云平三步两步奔到床前,伸出手似乎想来拉她,她看着他伸出的手,左手拇指上套着的宽厚的碧玉扳指在烛光下凝聚着柔和的光。晚萦更加惊恐的乱叫着往一旁蜷缩,慕云平的手顿在了半空,渐渐的紧握成拳,慢慢的收回了手,无力的垂放在身侧。
他的声音低沉又沙哑:
&ldo;晚萦,你别怕,小心你背上的伤。&rdo;
晚萦环抱着双臂,将身下的红莲锦被踹得远远的,在两人之间堆出一座山来。她脸上黏着湿哒哒的汗,苍白着脸色:
&ldo;你要杀了我!你要杀了我!&rdo;
慕云平瞧见她背上又渗出血迹来,在惨淡的白色中单上格外可怖。他试图上来接近她,可是他一动,她就惊声尖叫起来,仿佛他是洪水猛兽一般。
忽然,她睃了一眼地下,却见那里干干净净,她抓起一旁的枕头拼尽全力扔了过去: